时值五更,音竹一改往日如鬼吼般的刺耳声音,
而是罕见地摇曳树枝,奏出杨柳依依春风时节方有的欢快乐音。
说到底,它耐不住这寒冬腊月,伏夏凉秋的寂寞了。
它的灵智非是百年数百年如一日水磨工夫而成,而是‘嬷嬷’的蕴养点化。
嬷嬷是比它更老的树精,因资质有限,迟迟无法破境入品,又觉大限将至,便在十数年中以本命灵气蕴养它,它才得以彻底开智。
它开灵几十载,一直遵从嬷嬷的教诲,奏鬼音骇退胆敢来此鬼山的人类。
人类心思深,不可轻信,
这是嬷嬷枯死前再三的劝告之语。
音竹数十春秋抬眼望日月星辰,纵目远眺附近百里江山,独自一人发呆发愣,从不违背。
那天黑犬闯入,它只当是只普通兽类,并未用音律之法摧其心智,生恐惧之意。
因此黑犬得以靠近,并在它惊愕之下喃喃自语。
一条狗,它足以对付,
于是草犬交谈一阵,
令音竹知道了黑犬来此的始末。
黑犬真可怜,人类好坏。
尔后前来抓逮黑犬之人连拳带踢地抓走那黑犬,
它实力有限,唯有静默地望着人离去。
原以为又是沉寂的数十春秋,没料到竟又见到一人,与一群人变的兽禽。
那人是和那些驳杂内力不同的纯净灵气修者。
救下同类,为人温润,话语舒适健谈,
它觉得是能信任之人。
良久交谈,它已经引之为友。
竹音,姓竹名音,颠倒过个,清晰明了,是卫景为她起的名字。
……
卫景回客舍,与他夜半外出时相同,是自窗户中悄悄掠过。
不被旁人所知。
将褡裢轻放桌上,换上白衣,将不知自哪家房舍掳来的黑衣折好放入褡裢。
不,应说是买来,临走前,卫景可是放了数倍此衣的银子。
卫景盘膝坐于床榻,
从怀中掏出两具木偶,
一者为长髯赤面绿袍,一者为盔甲横刀少年。
一具木偶不小,近两尺高,真气蕴养之下,可缩至一尺有余,
再多,则消耗真气过盛,得不偿失。
卫景特意穿上松大袍子,才勉强将其放入怀不显鼓胀,
归家之后卫景准备专弄来一剑匣,以来装更多木偶携带。
听闻有乾坤妙法袋,天地盈缩戒,
不知何时才能弄来个以作储物用。
王云生前为百夫长,习得军中修行路子,屡次战场厮杀,实力不容小觑,
加之卫景真气附着操纵,对付初入外劲的钱二不成问题,但也只是这种程度。
相比之下,二爷这具木偶的底子极限还待发掘。
卫景两手手心空悬在两木偶头顶,
经脉似溪道,真气如水,潺潺而流,
悬丝成线,勾连木偶百会。
木偶周身氤氲雾气,飘渺非凡,
皮骨之下,像有真气开拓木偶经脉,一往无前。
卫景正蕴养木偶。
平时将木偶揣入怀中,卫景以识海中金人偶吞吐的些许灵气蕴养,
现在则心血来潮亲自蕴养。
两具木偶皆是毫木境,
不过因二爷木偶被卫景蕴养更久,故其在毫木境中已达中期,而王云木偶在初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卫景对修为境界的提升并不着急。
乐南城许多风景故事,他还没去看去读。
那位司车所讲述的奇闻怪谈,他都觉得极为有趣,值得一往。
……
晨明,金乌霍然跃起。
厢房门敲响,
许风走来。
修行中的卫景睁开眼,起身,收整褡裢,伸个懒腰道:“阿风,此间事了,我们回城。”
许风打量一眼卫景问道:“卫哥,昨夜如何?”
卫景笑道:“路上说。”
俩人各自收拾罢,下楼与那店家夫妻打声招呼,便去寻往乐南的车马,捎带一程。
镇上每日会有不少人往城中去,或货郎贩卖,或司车专送。
店家娘子咂咂嘴,“好俊俏的少年郎,可惜,是个游手好闲之人,年纪轻轻便学人家游历江湖。”
在江湖人眼中腰间挎刀,匹马出江湖,一袭白衣,才不负一声少侠,女侠、仙子。
可大恒数万万人,游江湖能有几人有闯出名堂?
大多是闯了两年,衣着破破烂烂,狼狈落魄地归家。
店家娘子记得,蔡家村口的老疙瘩那个二小子,十六七背着个褡裢离家出走,留下封信,仗着念过两年书写下什么,孩儿立志出乡关,绝不成名誓不还的文邹邹诗句,
结果呢?嘿,一年不到,就知道了人间疾苦,夜里灰溜溜滚回来,被老疙瘩拿着草鞋打,跑满了半个村。
店家望着卫景俩少年背影,“昨日此二人来时,我记得身无长物罢?如何走时有褡裢包裹?”
腰肢水桶粗细的店家娘子犹疑道:“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