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有一户人家,男主人叫张文,读过两年书,庄稼活干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张文家的生的是个姑娘,容貌秀丽,性子温婉。当初媒人上门提亲,家里的门槛都矮了半分。张文精挑细选,选中了一个很棒的小伙子。两家交换了帖子,男方连聘礼都下了过来,就等着到日子就可以迎娶新娘回家。
然后,西凉进军了。
历来西凉人进军中原,都是取道肃州,从陇西进关。因此,凌国派出了大皇子赵篆常年驻守肃州。在后方安定的情况下,蜀军的绝大部分主力都放在巴渝一带与南诏对峙。谁也没想到,也许是西凉人恨极了在陇西一战中害得他们损失惨重的“张阎罗”,三年前西凉人的大军对肃州围而不攻,实际上主力已经偷偷南下,进犯蜀州。沿着岷江水快速进军的一支先锋队,目标就是张家祖坟所在地的都安县城。在张二良的带领下,庄户们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硬生生地拖住了这只先锋队,直到蜀军大军赶来。
只是很可惜的,与张文家姑娘定亲的小伙子,全家都死在了这场战争中。那位名叫张秀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寡妇”。
庄子上爱嚼舌头的长舌妇们聚在一起,偷偷给张秀起了个“扫把星”的外号,还没过门就克死了夫家全家。张文的妻子也是脾气泼辣的,和她们对骂了几次,都被张秀给拦了下来。平日里张秀吃饭睡觉干活,一切正常,可还是瞒不过张文与妻子发现她遍布泪痕的手帕。张秀不许父母和那些人计较,只是越发的能干,田间地里的活儿,干起来不亚于壮男子,厨房女红的手艺,也是庄子上的首屈一指。只是张秀越能干,不好的传言就越多。
和张秀一样能干的,还有林可富。
修补旧堤的时候,作为庄子上为数不多的水性好的,张文和林可富一起负责捞沙清淤。林可富沉默寡言,吃苦耐劳,很是能干。这个月发月钱的时候,张文注意到程三民给林可富的,明显要比别人多上几文。旁人发了钱,要么托人从城里买件衣服鞋子回来,要么想办法到县城上喝点小酒。林可富一文都没花,全都攒了起来。林可富干活比别人卖力,衣服也更容易破损。一个大男人,做不来针线活,张文索性拿回家去让张秀帮他一并补了。秋汛过去以后,各家各户忙着秋收,林可富自然而然地帮着张文家一起干。
刚开始的时候,张文没多想,直到自家婆娘的提醒,他才注意到女儿对林可富有所不同。歇息的时候,水壶总是先递给林可富,缝衣服的时候,也是给林可富的更仔细一些;婆娘还发现女儿正在偷偷地纳鞋底,看尺寸,明显不是给老爹的。和林可富说话的时候,笑容也要比和其他人更多一些。
在婆娘的追问下,张秀大胆地坦露了心意。老两口商议着,林可富是个能干的,又没有什么坏毛病,虽说年纪大了几岁,但是娶个小几岁的媳妇,应该会更知道心疼人。张文琢磨着,怎么让林可富自己开口。
林可富对张秀的心意不是看不出来,妾有意,郎也有情。只是晚上躺在大通铺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又不禁想想自己的情况。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身上下只有这段时间攒下的几百文钱,别说成亲,连给姑娘买个像样的簪子都不够。更不用说自己还是个鳏夫,怎么敢想人家那黄花大姑娘呢?
和父母坦白以后,张秀反倒是越发大胆了。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你们越是说我是扫把星,说我克夫,我就偏要找个好夫婿给你们看。只是林可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明明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他却迟迟不来提亲。
这一日,张文和林可富在新堤工地挖着沙子,张秀带着两件新缝制的单衣来了。看着自家姑娘的目光随着林可富的身形转,张文轻叹一口气,找了个接口走开,留下两个人说话。
林可富窘迫地站在当场,任由张秀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抻抻拽拽地打量着哪处不合身,看到没什么问题后,张秀满意的笑了。林可富看着她笑得像花儿一样的脸,也不禁痴了。
张秀脸红的厉害,只是想起这个木头的表现,又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什么,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林可富喏喏地不知道说什么。
张秀银牙轻咬嘴唇,许久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听那些人嚼舌头说我是扫把星,克夫,你怕了?”
林可富慌忙道:“不是,怎么会,那些人都是乱讲的。”
张秀道:“那你为什么?我一个姑娘家,虽说和人订过亲,可到底还是黄花大姑娘,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要我爹爹脸面都不要了,主动去找你提亲吗?”
林可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张秀又急又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可富皱着一张脸,满是苦闷道:“我是担心,我是个成过亲的,又比你大好几岁,眼下更是没什么钱,和我成亲,得过苦日子。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不愿意你过苦日子。”
张秀眼眶微红:“什么叫苦日子?天天听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才是苦日子。每天只能拼命干活不敢去想别的才是苦日子。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人,他却畏首畏尾,不肯担当,这才叫苦日子。”说着说着,张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