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中,中年道人提着冰晶长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那道高大身影面前停下。
中年道人抬起头,似乎在打量面前的生灵。
这是一只足有一丈多高的老白猿,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道场中央,身后背着一柄巨剑,双目紧闭,长长的灰白毛发在风中微微飘扬。
中年道人站在它面前,身高还不到它的一半,再加上身材枯瘦,更显得像一根风一吹就倒的竹竿一般,生出弱小之感。
望着这两个对比鲜明的存在,钟离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向旁边挪动。
挪了两步,他忽然回过神来。
这道场空空旷旷,连个石柱都没有,哪有可供他遮掩身形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中年道人开口了。
明明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尸体都风干了,中年道人却还能发出声音,嘶哑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白猿,摘星阁接引仙符何在?”
钟离白心中升起好奇,摘星阁?那是什么地方?
中年道人声音落下,道场中的氛围陡然一变。
风似乎静止了一瞬,而后一改之前温温和和的态度,发出摄人心魄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向道场中央汇集。流动的云海被撕碎,牵扯着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呈漩涡之势朝那只静立不动的老白猿身上灌注去。
数息之后。
老白猿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
一双琥珀黄色,饱含沧桑之意又凶狠凌厉的眸子便显露出来,视线微微下沉,俯视中年道人。
伴随着这个动作,老白猿浑身上下也活动起来,原本有些驼的背恢复挺直,臂膀向后张起,双掌十指一一打开,又逐根攥紧,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正在熟悉重新灌满力量的身体。
它将右手抬到面前,盯着手掌翻来覆去看了片刻,视线重新转移到中年道人身上,咧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满含嘲讽之意的笑容:
“任道齐,原来你还活着。”
钟离白在道场边缘支起耳朵,任道齐?是那中年道人的名字?
中年道人用嘶哑的声音回应道:“是死是活有何重要,交出接引仙符,五百年前的争端,终究该有个了解。”
不知被中年道人这番话的哪个字牵扯到了神经,老白猿的面孔陡然狰狞起来,龇起獠牙,愤怒地低吼道:“好大的胆子!任道齐,尔等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之辈,竟还敢觊觎接引仙符!”
话音落,老白猿陡然抬手抓住背后剑柄,奋力将巨剑抽出,朝中年道人头顶劈下。
锵!
刺目的光焰炸开,仿佛雷霆迸溅,中年道人向后飘飞而去,右手并成剑指,冰晶长剑爆发出炫目的冰蓝剑光,护在他身前。
方才老白猿猝起发难的凌厉一击,正是被冰晶长剑挡下,显然在登上山路的这段时间,中年道人已经抽空将仙剑初步炼化。
这大概也是他苏醒之后出手囚禁仙剑的目的所在,他知道要和老白猿有一场恶战,急需一把飞剑用以对敌,恰好冰晶长剑被登龙石吸引,就在他身侧,便随手捉来使用了。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远远躲在道场边缘的钟离白不由暗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任道齐!你们这群龌龊小人,五百年前就该自刎于祖师堂前、命丧黄泉,有何颜面再登凌霄峰,有何颜面再问摘星阁!”
老白猿一手抓剑,那大剑长度与它身量相仿,像一面门板那么宽,剑刃上有不少豁口,看上去残破不堪,似乎经历过不少大战。
此刻,这把大剑表面正燃起炽烈的焰光,仿佛烧起来了一般,被老白猿抓在手中奋力舞动,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火焰痕迹。每一剑落下,挥洒而出的剑气便在道场地面上切开一条深深的沟壑,留下火焰的残余。
“任道齐!今日、我要你形魂俱灭、碎尸万段,以慰陆掌门在天之灵!!”
老白猿发出如怨如泣的咆哮,状若疯魔,双足在地上一踏,地面就炸出一个满是蛛网裂纹的深坑,高高跃上半空,拖着那把大剑狠狠斩下。
面对老白猿的刚勇,中年道人似乎也不愿正面直撄其锋,一边闪身躲避,一边嘶声吼道:“当日是非对错再争辩已无意义,只有那孽畜,只有那个魔障,必须死!把接引仙符给我,任某杀了魔障,不牢你动手便会自我了结!”
老白猿对中年道人的要求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抢攻,动作大开大合,劈出的剑气也越来越明亮、波及的范围也越广。
“既然你不讲情面,任某就只有自己动手取了!”
中年道人火气也上来了,厉喝一声,冰晶长剑直指天际,剑光暴涨,延展出去达七八丈,搅动风云,朝老白猿兜头斩下。
“吼!”
老白猿大吼着挥剑上撩,斩出的剑气亦有五六丈。
锵!!
两道剑气对撞,声震天穹,强横的冲击波朝四周扩散,站在道场边缘的钟离白猝不及防之下受到波及,差点被掀飞下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