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洛瑧离开万镌小院不久,一名内宫女官奉赫囡胡厉氏东浔之命,前来求见取药。
鱼茉按照洛瑧的原话,一一转达:
“瓶子里是’髓中仙’,把这味药,加进之前的方子,傍晚可见成效。”
女官恭恭敬敬地接药:
“主子说,她代先后谢过。”
鱼茉沉思:这话,有两层深意,其一,赫囡胡厉氏东浔被囚在枯芜绝僻的冷宫多年,能毫发无损,平安走入险境,除了早些年,赫囡胡厉氏家族盘根错节的势力外,这宫里,少不得暗地的周密照应相助;其二,银王已不打算追究汀颜犯下的罪行。因为,越往深处,剖其腐肉,不堪得,将会是,高高在上的银王权威、两个未来命运与利益息息相关的儿子。
鱼茉微微颔首:
“客气了。”
转念———赫囡胡厉氏东浔确为一了不起奇女子!但,凌峥会被如何处置?恐怕,能左右银王决定的人,有太多了……
待女官走远,鱼茉挣扎起身,披了件披风,往西澄殿方向走去。
阴仄的石室,凌峥紧靠在昏暗一角,悲愤无助: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狗贼,有朝一日,我必让你们身首异处,后悔莫及!”
石室外,如此安静,更让凌峥激怒难安。
他死死盯住唯一的小窗,一遍遍呐喊:
“放我出去!我定要斩下你们头颅……陷害我的所有人,都将被诛九族!”
“陷害。”窗下,一个冷静的声音问道,“从暗通离拿儿起,调兵入城,启用厥焰散,勾结孛国,布人质围王宫,种种都是,陷—害—?”
凌峥急忙扑向小窗,痛心疾首地申辩:
“父王!父王我冤枉!如今,母后已死,我不能一一说清,但我绝无伤害父王之心!求父王恩赦,救我!我是什么心思,父王知道啊……我只想与凌骞一争高下,您了解我。若银国被他国有机可乘,或败于孛国诡计,身为王储,便无尊信可言,我还争什么?我与银国,皆荣辱与共,死生同命!父王,我无叛国忤逆之心啊!还求父王明察。”
窗下,绰色光晕里,银王褐眸如渊,缓缓抬起了头:
“十余年蛰伏,风雨如晦,回首唯余,百孔千疮。她真是,一点后路都不想为你留了吗?”
凌峥惊惧哀求:
“父王,母后已自尽,请你饶恕她的错!世间,哪有不为子女计之父母,父王求您宽恕!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啊……”
银王叹了口气:
“你做的事,让我如何处置。”
凌峥颓然无力地坐倒地上,反反复复的声音,越来越轻:
“化蝶为羽,日落西归……父王!救救我。”
银王冷厉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毅然转过身。
西澄殿
鱼茉到时,吉泞和习贤刚送走医官,远远看见她慢慢走来,两人互视一眼,迎上前。
吉泞疑思:
“鱼姑娘,你的伤不轻,应好好休息。”
鱼茉略显急切:
“不遵医嘱,不是第一次了,实属无奈。我有事,要见殿下。”
习贤认真打量她一番:
“既然,你也是仙宗嫡传弟子,跟我们进去吧。”
開柃亭中,易橒澹卷好纸条,放进一个巴掌大的漆皮小竹筒里,将竹筒系在了腰间。遂,目色冷寂地看着三人渐渐走近。
易橒澹微微点头。鱼茉直抒胸臆:
“殿下,无论如何,危境中你竭力相救,此恩,鱼茉深记了。”
易橒澹诚然:
“同为宋人,理应如此。请坐。”
鱼茉坐下,眉眼安静:
“我今日尚有疑问。”
易橒澹直视她:
“但说无妨。”
鱼茉问:
“你与凌峥,有仇?”
易橒澹举眸清阆,纹丝不动:
“多行不义必自毙,凌峥有此下场,我并不意外。”
鱼茉凝目观察着眼前深不可测的人,心底迂回辗转:
“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这是他该受得,殿下所做,亦无突兀。可殿下的毒,是何时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