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言低着头。
半晌。
声音低低的说,“顺子,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我没……没有保护好大娘和孙姑娘。”
江谨言的声音小小的,给张顺的打击,却像是惊涛骇浪那般的狂野巨大。
如同六月的天上一道猝不及防的闷雷,像劈开一棵树一样,将张顺整个人从中间劈开。
一半告诉他,“都是假的,是在开玩笑,不要当真。”
一半又告诉他,“江大哥是不会撒谎的……”
张顺踉跄着脚步后退了一下,“江大哥,我方才……耳朵好像有点毛病,我好像听岔了你说的话,你能不能重新说一遍给我听?你快重新说一遍,我刚刚是真的听错了,我听错了!”
江谨言上前一步。
一只手搭在张顺的肩膀上,江谨言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门楣上,带着抱歉和痛惜。
他没有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只是说,“你没听错。”
顺子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就连仅仅碰触着他的肩膀的江谨言都感受到了这一阵颤栗,江谨言于心不忍的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她们。”
张顺摇摇头,面色苍白,“我……我可以去看看吗?可以吗?”
江谨言带着张顺去平安巷。
秦九月原本想跟上的,江谨言扭过头朝着秦九月摇了摇。
成功地阻止了秦九月随上去的脚步。
见证了一切的沈云岚呐呐的拉住秦九月的手,“九月姐姐,刚刚姐夫的意思是说张顺的娘亲和他心爱的姑娘都去世了吗?”
秦九月点了一下头。
沈云岚皱紧眉头,心中翻涌,眼眶通红,“怎么会这样呀?”
——
平安巷
张顺进门的时候,被自己家的门槛绊了一下,没有稳住身子,直勾勾的趴在地上。
额头摔破了一个窟窿,汨汨淌血。
他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任凭额头上的血顺着鼻梁落下,也没有抬手擦一下。
就这样一路跑进堂屋。
堂屋里的床上和席子上,放着两个人的尸体。
张顺一路上跑过来,却在进屋之后,距离尸体还有三步远的时候,脚步骤然慢下。
他不敢上前。
犹豫着。
似乎只要不上前,就可以不承认面前的两具尸体一样。
坚持了很久很久。
外面响起了小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的窸窸窣窣声音。
张顺扑通一声跪下来。
快速的爬到了
床前。
一只手拉着张大娘的手,尸体传来的凉意,让张顺落了泪。
他不停的用力的揉搓着张大娘的手,“娘,你是不是很冷?儿子帮你暖暖手,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帮儿子暖手的,你睁开眼看看儿子,好不好?你快点睁开眼看看我呀,娘,你怎么忍心离开我?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是说要看我成婚生子的吗?你还说要给我看孩子的,你还没有把你的传家宝留给我媳妇儿呢,我求求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江谨言眼眶狠狠一酸,别开目光,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娘——”
一道凄厉的声音后,窗台上的小麻雀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只落下了窗台上的几粒高粱粒儿。
“小曼,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是我害了你的大好人生,是我害你丧了命,小曼,我……不是人!”
房间里传来了扇巴掌的声音。
江谨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小曼,下辈子千万不要遇到我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孙小曼……
——大概是被宁王逼迫了,所以才几次三番故意套他们的话。
可是事到如今,人都已经
不在了,江谨言往屋里看了看,看见张顺趴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模样,决定听从秦九月的话,把孙小曼套话张顺下落的事情,烂在心里吧。
夜深人静。
江谨言陪着张顺把两人的尸体埋葬了。
也没有立碑。
只是在光秃秃的半山腰上,忽然就多了两个新的坟茔。
张顺在坟茔前面守了一晚上,江谨言就站在张顺身后不远处,等了一晚上。
日头第二天照常升起。
地平线上,霞光万丈。
不管黑夜多么漫长,阳光总是会如约而至,驱散掉阴霾,撕破黑暗,将光芒洒落整个大地。
张顺站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双腿僵硬,慢慢的挪动的双腿来到了江谨言面前,“江大哥,当初我死里逃生回来,就不应该回家,就应该隐姓埋名去宁王府查明真相的,就让我娘知道我死在外面了,那样的话,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江谨言的心里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事到如今。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张顺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对自己所干的这件事的后悔,而是对自己没有隐姓埋名去做这件事的后悔。
这么大的代价,赤裸裸的两条命,张顺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