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眼色使人搬了交椅过来。
知意不紧不慢地坐下了,轻轻拧起的眉心似乎积攒着怜悯,不过那轻轻一“啧”却显得漫不经心:“真是讽刺。”
吏部右侍郎荆宣的夫人眼珠儿一转,想学审问的一套,来诈她:“司姑娘说,亲眼看到有男子从您的院子里出来,尾随在来后山的公孙姑娘身后。”
胖太太惊道:“荆夫人,你疯了,在胡说什么啊!”
来瞧热闹的众人都皱眉看着她:“……”这种人不是蠢,就是真的坏!
靖国公夫人眸光一闪,提醒似的推了她一下。
荆夫人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呼着“啊”了一声,急急退开了几步,把自己隐没在了人群里。
知意缓缓“哦”了一声,像是自语,又似乎是疑问:“司家的女儿看到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谁也不想无辜的人被白白牵扯进去。
胖太太忙给人解释道:“不是!真的不是,司姑娘只是看到公孙姑娘从客院里出去,有男子人尾随在后,但是刚才我们都问了的,她什么都没看清!”
谨慎的少奶奶也小声道:“毕竟昨儿夜色也不是很明亮,哪里瞧得清什么呢!何况又是姑娘家,半夜遇上外男,避讳还来不及,哪里会去盯着瞧啊!”
主事太太也跟着道:“就是这个理儿,这事儿跟司姑娘没什么干系!”
荆夫人低垂着脸,连连应是,掩在绢子下的嘴角却隐隐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是臣妾说岔了,司姑娘并没有那样说……”
知意轻笑着盯着荆夫人:“不是刻意往本宫耳朵里灌司家女的名儿,那就是想诈本宫?胆子,倒是挺大的。”
荆夫人眼皮一跳,忙是屈膝福身:“殿下恕罪,臣妾、臣妾愚钝不会说话,并非此意……”
知意没兴趣跟蠢货说话,淡淡道:“滚吧。”
荆夫人松了口气。
毕竟她也怕跟赵鸢似的,脸上被划一道。
福了福身,也不敢多待着,忙是拨开人群离开了。
知意侧身支着交椅扶手,扫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本宫的热闹,那么好看?”
众人:“……”
刷!
人全跑了!
最后一个犹豫了一下,还退回来把院门儿给带上了。
含庭冲了杯梅子茶给知意,然后睇了眼公孙家的人,直言便道:“公孙姑娘大家闺秀,当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本王的屋子,我们心知肚明。”
公孙靖心口一沉:“事到如今下官也不敢否认,只能说此事,并非本意。”
含庭站在台阶之上,不叫坐、不叫进,只任他们一家子在越发赤皎皎的日头底下站着:“那本王、也同你们说说。”
公孙靖颔首,姿态极其平静:“王爷请说。”
含庭轻轻扇着风:“四皇子生母怕是没有什么日子了,届时陛下少不得要为他选一位有实力的养母,好好栽培,将来入主东宫,亦或为新君肱股之臣。那么,公孙大人以为谁会是四皇子养母最好的人选?”
公孙夫人不懂,为什么又扯上了后宫:“你们说这个做什么!”
公孙靖的面容落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后宫之事,岂是外层可议论的。”
含庭勾了勾嘴角,不说话了。
赵静训淡淡一笑:“公孙靖,别太把自己的智慧抬得太高,比起郑洛之流的城府,你还差得远。”
仙仙甩了甩臂弯里的披帛,嗤声道:“以为把我们家主人推在前面,公孙家不出面、不得罪就能得到真相了。呵,摊上这种无能又愚蠢的父母,活该公孙月溪死得难堪。”
知意缓缓呷着酸溜的茶水,笑了笑:“送客!”
微微一顿,“公孙家,承了本宫的情,还以为能和本宫彻底脱开关系么?”
公孙靖呼吸一窒。
承情?
公孙夫人不明白她的意思,看向了丈夫:“老爷,她说得什么意思?”
公孙靖脸色泛着铁青。
原本,他对整件事的猜测只有六七分,赵昀的一句“四皇子”让他彻底明白了整个局。
而他知道,自己改变了靖国公府布下的局,走进了裴梨的计划里,已经无法将公孙家置身事外。
绷着腮帮子,一字一句道:“靖国公府杀月溪嫁祸镇国公主,是受了皇帝的指使。皇帝达到警告公主、打压裴家的目的,颖妃就能得到四皇子的抚养权。
”
知意挑着眼尾看着台阶下的人。
一个在朝局里摸爬滚打的男人心肠没那么慈软,不会因为死一个女儿而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尤其是如今的朝局,从表面上看皇帝占了上风,这也是皇帝敢来算计知意和裴家的底气。
为了家族的来日荣耀,即便公孙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皇帝的算计,也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来日利用女儿的死,从靖国公府换取更多的利益!
但是皇帝对含庭、对裴家的忌惮这些人也不是不懂。
皇帝一旦知道公孙靖坏了他的算计,还承了裴梨的情,那么,他就一定会怀疑,是不是哪一天公孙靖为了还人情而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