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书记顾德全有些烦,因为刚安分没几天的隔房堂兄家又闹事了,侄媳妇拉着糊了一脸血的侄子来找他做主。
他初看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只是下巴流血,就让自家婆娘给侄子抓了把草木灰给糊上止血。
但侄媳妇一直哭哭啼啼,顾德全只能放下碗筷,拿上旱烟袋,背着手前往堂弟家。
他这一出动,临近过年本就没啥事的村民,立刻呼朋唤友地跟上,连马路上玩耍的鼻涕娃也蹦蹦跳跳跟上来,一时热闹得很。
但马秋菊做得更绝,先一步将三房的孙子孙女赶了出去,哐当关上门,任由两小的在院门外哭得撕心裂肺。
韩细妹冲过去抱住自己一双儿女,冲着顾德全哭喊:“三叔,你都瞧见了,我婆婆的心多狠啊,大宝和三丫都是她亲孙子亲孙女啊,她都能赶出来,这大冷天的,连他们的棉衣也给扒了下来,我们要回来得晚些,他们俩小的不得给冻死了啊……呜呜呜……”
顾德全脸色发沉,上前直接拍门:“德光是我,你把门打开。”
顾木匠全名顾德光,顾在村里是大姓,祖上曾经阔过,但早就败落成平头百姓,还是新社会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这起名排辈这老一套方式也在顾德全堂兄弟这一辈断掉。
堂兄弟年纪相差无几,年少时一起长大感情不错。但随着各自成家立业,他又看不惯堂兄后娶的马秋菊的行事作风,几次劝说无用后,堂兄弟俩就渐渐走远了。
所以,顾德全并不想上这堂兄家里来,只是他是大队书记,为村民调解矛盾是他的职责之一,且他也打算最后一次当面劝说堂兄。
这家里头男人还是得直起腰杆来,不能让个不懂事的婆娘当家做主,否则不但家宅不宁,还遗祸子孙。
他心里盘算的好,但是院门根本没打开,里头传出马秋菊的叫嚷声:“那对不孝的东西,今天嚷着要分家,就敢冲着我的面砸锅;改天要不顺他们的意,还不得给老娘我的脑袋开瓢?我这是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爹,你要是给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开门,老娘就去死,老娘上吊投井死个痛快,免得日后不得好死!”
“秋菊,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都不至于。”顾木匠连忙劝说住马秋菊,又隔着院门冲外喊道,“老三,老三媳妇,你们快跟你娘倒声歉,跟她说你们不想分家了,这事就过去了,咱们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吗?”
顾木匠这番委屈求全,叫围观之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吃了闭门羹的顾德全脸色黑沉,转头喝问顾老三和韩细妹:“你们两口子怎么说?”
顾老三其实有一瞬的犹豫,要不先认个错糊弄过去,等偷偷往外转移一些东西再说分家的事?
但韩细妹却没有半点犹豫,拉过一对儿女冲着顾德全哭诉:“三叔,你瞧瞧我这一对孩子,我回娘家还不到十天,他们就被饿成皮包骨了。我是想他们想得紧了,就答应跟着大宝他爹回来,谁知一到家就见其他人都吃干的,就我这一对儿女喝的稀得看不见一粒米粒的粥,我那个心酸,我那个心痛啊……呜呜呜……”
韩细妹用力锤着自己的心口:“三叔,我当时没忍不住啊,我就想给我那对儿女抢点吃的,结果我婆婆拿了锅铲就朝我砸过来呀,要不是大宝他爹正好挡我前头,被砸破下巴破相的就是我了……呜呜呜……”
严柏还未走近,就看到韩细妹表情十足地捶胸哭嚎,如唱大戏。
他沉默一会后,转身回家。
田宁刚把棉花用簸箕装着端出来,就看到严柏进门,有些诧异问道:“这么快回来了?有结果了?”
“还没有。”严柏回了一声,但并不打算细说,他知道田宁并不关心顾家的事。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簸箕上,走近她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给东东改棉衣。”田宁回道,一边走向光照好的地方。
“拿我一件棉衣给他改小了就行了。”严柏说道,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簸箕。
田宁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的一件棉衣能给东东改出三四件来,他穿不了那么多……咳!”
田宁话未说完,就忍不住偏头捂嘴咳了一声。昨夜那包退烧药的效果很好,烧退下去了,但身体还比较虚弱,稍有点风就忍不住咳嗽。
严柏眉心紧了一下,脱下身上棉衣披在她肩上道:“把我这棉衣改了,你和东东正好一人一件。”
田宁忙取下肩上的棉衣,忍着嗓子眼里的痒意推回去道:“不用,我有衣服穿,刚刚咳嗽只是因为病还没好透。”然后又往院中柴堆一指,“那处阳光好,把棉花放那晒,我先进去了。”
说完,将棉衣往男人怀里一塞,转身往回走,又飞快捂住嘴压下咳嗽。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了些,回温之前她打算尽量减少外出。
望着田宁单薄的背影,严柏垂下眸子望着手中的棉衣,这是大半个月前,他请求田宁为他在供销社挑选购买的棉衣。
他穿得珍惜,上面没有一点污渍和尘土。
片刻之后,他换上了另一件棉衣,是单位下发在工地上常穿的那件,沾上的油污清洗不掉,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