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许南烛驻足在羊口村入口之处,望着那一条不算太大,又不太热闹的镇。此番前来青州境内了却心事一桩,而接下来他便是要彻底与之前的自己挥手告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憋在心里的耿耿于怀,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更加敏感多情,大家都说放下,放下吧,但有些人,有些事,隐匿在心中就是放不下,所以这份情弦,要一弦一弦追思华年。
尽管知晓人生注定会面对生离死别,我也知道如今一切都已成空,如同黎明破晓时分的梦,一切似真似假,美丽梦幻即将破灭,我却仍旧痴迷不舍忍不住的思念,就算究竟是梦亦然至死不渝!
马车内苏小小捏着手中那一封书信怔怔出神,有一瞬间她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位少年的城府,眉宇之间微蹙。
许南烛转了一个弯,突然收住脚步,道:“信已看过,去或是留自己拿定主意。”
苏小小抿唇不语,渔阳州齐家父子想要竖起光复齐国的大旗,无外乎想要将自己捧上高位当那牵线木偶,一旦功成名就,那卸磨杀驴也就顺理成章了。
能够顶着齐家亡国公主的头衔苟活到现在,自然不会是个愚笨的主,苏小小淡淡一笑道:“你希望我去?”
许南烛轻声道:“亡国齐家再起龙运腾空,一条残龙就想让我许南烛畏惧?”
苏小小再次笑道:“既然如此,我留下来又有什么好处?”
许南烛侧头看向苏小小,让其有些心里发慌的低下了头,“坦白来说,你留在我身边能够省去不少麻烦,但这对于我来说又无关紧要的不痛不痒,且看你自己。”
苏小小眼瞳之中的憎恶之色更浓,仿佛对于许南烛似乎深恶痛绝,但此刻她脸上的笑意未减,“没有齐国暗探出手杀你,图个清净?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让你称心如意?”
很显然苏小小这一番话是气话,她明白如果自己真要前往渔阳州那等同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在了别人手中,关于齐家父子那伪善背后的虚伪,想必这世间无人比她苏小小更清楚。
一介女流能够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若非放弃尊严的寄人篱下,那便需要过硬的胆识与聪慧,依靠一个人成为玩物的下场终归是要被舍弃,红拂不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许南烛似乎也不喜欢被人无底线的试探,面上亦出现憎恶之色,道:“你心里清楚,留在我许南烛身旁,哪怕当个婢女也要比当那任人摆布的傀儡强上百倍,哼...不过你既然喜欢,我也不会阻拦,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楚夜星寻了一处规格在当地最大的酒馆,置办了一些美酒佳肴。
一直未曾说话的红拂对于许南烛与苏小小之间的谈话很是敏感,她并不知晓去失去了董政的庇护会落个怎样下场,现在的自己对于许南烛而言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面对担惊受怕的红拂,许南烛压根也不会对她过多解释,只有畏惧才会当一条乖乖听话的狗,而她的利用价值无非是维系董政之间的关系,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许南烛定不会动她。
一向喜怒不显于色的楚夜星有些反常的面露沉重,面对丰盛佳肴也失了胃口。
岳达接到命令连夜奔赴回幽州,临行前也未曾向许南烛言明。
北风哀嚎。
窗前的两个盆栽几乎都已经褪尽了鲜色。
许南烛盯着那两个盆栽,只为从哪里望下去,整个院子的景物都尽入眼帘,人也不例外。
一直到楚夜星入门,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他才回头。
楚夜星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叹息道:“虎骑一事算是彻底功亏于溃了。”
北蟒有狼骑精锐,那么北玄就一定要有虎骑,以至于这些年,楚夜星废寝忘食耗费心血,也只是为了殿下再添一柄利器,可这条道路任重而道远。
许南烛轻轻点头,倒也并未出言责怪楚夜星耗费钱财的大费周章,“还需要多少银两回头写个折子。”
楚夜星抬眸看向殿下,苦笑道:“殿下不怕徒劳无功嘛?”
许南烛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道:“两件事,五年之内要有一支铁打的虎骑营,护都府一职空缺需你接管。”
楚夜星也只是憨厚一笑,他明白殿下的心思,护都府一职乃是当年北玄王朝最后一道兵戈手段,地位崇高不亚于当朝宰相所掌握的实权,许南烛给予楚胖子这个身份,相当于开辟了一条便捷的小路,不再有后顾之忧。
许南烛端起茶杯小酌一口,盯着他,道:“说说最近长安的情况。”
楚胖子脸上的忧愁褪去,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此刻的长安兵力空虚,暗流涌动,根本没有与北蟒全力开战的资本,但北蟒铁蹄并没有越过榆次,反而派人要与璃阳签订城下之盟。”
“据我所探听的消息,北蟒此番越过雁门关动辄全身,损耗人力物力巨大,加上今年北蟒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雪灾,牛羊冻死者不计其数,大规模饥荒一触即发,薛延陀、回鹘、拔野古诸部相继树起反旗。”
“至于叶子凡擅自调动兵马与北蟒开战一事,想必殿下早已知晓,该如何处置需殿下您亲自定夺!”
叶子凡擅离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