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雨露潮重,乐寿镇上家家门户紧闭,主干道上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未曾修缮打理,若非零散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烛光,怕是会认为这是一座死人镇。
在天灾频繁的饥荒年代,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背井离乡以求谋生,年轻力壮者还有那个力气折腾,剩下的老弱病残唯有留下来等死,只求不拖累子女。
可自古百姓便对落根之处有所依恋,民间也有俗语叫落叶归根,不管在外漂泊多少年,都是要衣锦还乡回到这片故土的怀抱,因此没有哪个地方真正能成为荒无人烟之地,除非生人无后,人人死绝。
乐寿镇是做死人买卖生意的地方,当地盛产油杉,它出生在鬼林深山的悬崖上,没有一百年就很难成为材料,这种木材的特点是,入水后会下沉,入土后很难腐烂,香气如自白,颜色如古铜色,颇受达官贵人的喜爱。更有一种说法,千年油杉木制作的寿棺可保尸身不腐,配合风水秘术可令人死而复生,也正是如此才令乐寿镇的寿棺从此名声大噪。
楚夜星注视着不远处悬挂着红灯笼的客栈,门匾上早已蛛网密布,在这寂静的夜幕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许南烛掀起车帘看向眉心轻皱的楚胖子,轻笑道:“你觉得事有蹊跷?”
楚夜星握紧缰绳恬着脸笑道:“管他是人是鬼,一刀砍下去照样也得给咱消停喽!”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胆大心细的楚胖子说出这番话,想必那客栈里有位了不得的人物,虽然忌惮但还未到惧怕的境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炖肉的香味,由淡渐浓,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南佳佳蹙眉道:“鬼厨子怎么会出现在这?”
楚夜星翻身下马,砸了砸舌道:“当年一战,鬼厨子败给了一位无名真人,随后隐山不出,谁有这等通天本领能让他出山啊。”
许南烛随口问道:“这厨子莫非有什么通天本事?”
车厢内闭目养神的方乾,一板一眼回复道:“一百年前有一厨子可通过食物揣测人心,没人能够经受住他做出来的美味佳肴,三道菜后便会取人性命,可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吃过他亲手烹饪食物的人几乎都是甘愿被杀,脸上更是洋溢着诡异笑容。”
许南烛抿了抿唇,质问道:“莫不是下毒了?”
南佳佳蹙眉平淡道:“鬼厨子喜爱做菜,如痴如癫,要是往饭菜里下毒不是他的风格,更是有辱自身超高厨艺,他并不会这么做,问题不是出在菜上。”
闻言,许南烛哑然了,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控人心术的东西?
白毛风苦着脸道:“要真是鬼厨子怕是难办喽,当年龙虎山与武当各出一人前去游说,但这鬼厨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两位真人境界大跌,回山后不久便吞剑而亡了,那时我与江昆曾猜测,他可能用了某种幻术来控制人的喜怒哀乐,只是一直未曾得到证实,直至三年后,有一位年轻的无名真人出山,那鬼厨子连续做了十八道菜,仍旧无法猜测出那无名真人的心思,之后便是甘愿困于终南山下,不曾再踏入这个江湖。”
许南烛疑惑道:“几道菜还能控制人的喜怒哀乐?”
方乾一脸玩味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许南烛掂量了下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刀法,还是作罢,就怕这种老妖怪弹指间就把自己给灰飞烟灭了。
不过这方乾看似有意去尝试一番,接下来也得靠这老东西撑场子,索性便不敢多言,毕竟谁知牢靠不牢靠?高人的心性脾气,实在不好揣测。可别没被江湖仇家解决,就被这方乾小儿给生吞活剥了,到时候报仇都找不到人,那多憋屈啊。
要知道即便是武当李清风那老神棍也是在当地入籍在册的,龙虎山张道陵一样要在各州郡入籍在册,有户籍钉死在庙堂户部的高人倒是不怕,可唯独怕这从阴间爬到阳间的老头子,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一不小心误伤了或者直接做掉了许南烛,然后直接跑路,即便幽州那些个人想要替许南烛报仇雪恨,那铁甲着身的万千甲士又当找谁去....即便方乾身后还有高手为自己撑腰,可这么拔尖出尘的高手还跟你讲规矩律法?
许南烛默默靠在车厢内,小心盘算仔细计较,这就是当年跟老容那混蛋过惯了贫寒日子带来的好处,大事小事都要先在肚子里斤斤计较一番,想当初为了几枚铜板在山下被一个肥硕寡妇揩油了一下午,尽管如此,许南烛还得配合着老容恬着脸,费尽口舌去称赞那两百来斤的婆娘如何体态纤柔,如何花容月貌。
往事不堪回首,日他仙人板板的不堪回首啊,反正在许南烛不堪回首中,穆淼淼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抬手拍了拍许南烛的肩膀。
许南烛茫然抬头,从他这个角度望去,穆淼淼果然是一马平川的坦荡,比起当年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李婉儿还要平,怕是那楚胖子都要比她圆润一些,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在红拂捂嘴轻笑声中,许南烛悚然回神,果然看到穆淼淼已经眯起丹凤眸子,眼中杀机流溢,见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紧了几分,许南烛故意一脸迷糊问道:“咋了?”
穆淼淼平淡道:“这块护身符带上。”
许南烛纳闷道:“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