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朝暮余晖,夕阳西下,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无论是‘夕阳鸟外,目断四天垂’还是‘天长落日圆,水静寒波流’初听时惊艳,可听得多了也甚是乏味厌烦,毕竟多少赞美的诗,都不如那一抹余晖来得实在。
郑瞻基入私塾时,无意间听到老先生读过一首无名氏的边塞诗,那句‘走马西来欲到天,更西过碛觉天低’,每每读到此处,老先生总是满脸神往,对于从小在边疆长大的郑瞻基来说倒是很难有所体会,直至入了长安,见到了暮色下的繁荣似锦,夜灯烛明耀星辰的人间璀璨,才略有所感。
“倘若官场不得意,大不了投笔从戎,去亲眼看一看边关那野旷天低的风景,倒也不枉此生了!”郑瞻基一直记得这番话,但始终不能与其感同身受,甚至不知老师的真实名讳,只知道爷爷经常唤他‘无名’。
无名并非真无姓无名,无名之辈,即芸芸众生,为了生存狼狈不堪,可命运就是这样荒腔走板,绝大多数人拼尽全力,终究只能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这些在命运里挣扎的小人物,他们不断折腾,他们不甘心于现状,他们对着残酷的生活仍存有一丝善念。
郑瞻基是无名从未承认过的徒弟,其实郑瞻基小时候十分畏惧那间草堂,在哪里既要跟这位半个师傅的男人读史抄书,还要跟他下棋,一旦不合心意,就要被揍得结实,关键此事还不能跟任何人抱怨,更是要看着他喝酒,听着他咳嗦,仿佛下一秒便会死于醉酒,只是不知为何,在那不懂事的童年和少年岁月里,只要被爷爷父亲轻轻骂上几句,就备觉得委屈,常常独自待在书房里赌气,虽时长被师傅敲打,却从未记仇过,可能即便年幼的郑瞻基,也能够感受到膝下无子的蓬莱第一毒士,虽嘴上不说却也的确将自己视作亲生骨肉无异。
那年当郑瞻基将自己亲手描绘的地理图志交出后,从不承认是他师傅的无名默然,临了才面露笑意的道了句:“滚去拎两壶酒来!”
那天,晦暗阴潮的草堂中,郑瞻基担心身体本就不好的师傅饮酒伤身,私自将两壶酒对半掺水,就着三千里江山风景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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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无名只是微微蹙眉,随后缓缓展露出了一个笑脸,似是感慨的道了句:“人生,除了生死,便没什么大事啦!”
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随时都会失去一切的郑瞻基从未觉得委屈,唯独面对父亲与这位半个师傅时,才会委屈的呢喃落泪,已有三年未曾回到那间草堂去探望,虽每年都有书信,可师傅却从未回过一封。
院内绿叶红花正盛,想着此番回蓬莱后便第一时间去看一看师傅他老人家,正思索琢磨该如何说辞却撞见父亲满脸阴沉,大步流星走来。
一向整日乐乐呵呵不见愁容哀叹的父亲,今个倒是有些反常,郑瞻基凑上前拦住父亲,挑眉问道:“被人踩到尾巴了?”
看着儿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郑文袒露出个笑脸,点了点头道:“你爷爷倒是没有踩我尾巴,可你这条尾巴怕是要被人踩烂了,我问你,留在长安当驸马爷这档子美差,你有没有兴趣呀?”
郑瞻基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有些僵硬,慢慢咂摸过味来后,满脸愁苦道:“爷爷不会是答应了吧?”
郑文冷笑道:“小子,昨夜尚衣局都来给你量尺寸了,你说呢?现在是不是分外开心啊,感激我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这皇恩浩荡,能于千万人之中恩赐到你身上也是一种福气,这锦绣前程一片光明啊!哦,对了,以后出息了,可不能把你爹给忘了,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
这下换成郑瞻基眉心不展了,他是带着哭腔道:“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呢?我要是留在这京城你可就绝后了,你就算怕我爷爷低了这个头,难道你就不怕我娘挠你个花猫脸?”
郑文抻了个懒腰,气定神闲道:“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爹我还没到那老糊涂的份上,啧啧啧...再让你娘生一个,这没过几年啊,估摸着也就没那么伤心了。你要是不愿呢,爹给你支个招,遁入江湖当那游侠儿,浪迹天涯好过死在鸟笼里不是?”
爷爷郑元毅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要是当真在皇帝面前点了头,怕是彻底没了回头路,心急如焚的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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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基,双手按住父亲肩膀,情真意切道:“爹,我可是您亲儿子,您别逗我了行嘛?”
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的郑文抖了抖肩膀卸了些许力道,骂道:“臭小子,还不是你拿老爹当那蛐蛐逗,现在知道害怕了,那尚衣局来给你量尺寸的时候,你还满脸荣幸,高兴的把你爹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说没说过,有你哭的时候,现在应验了吧!咋办?要是你爷爷一口咬定让你留下,我也只能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啦!”
郑瞻基抬手一巴掌拍在父亲肩膀头上,懊恼道:“您不管是吧,您要不管我现在就拎着剑去刺杀那皇帝,到时候牵连下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嘛。”
郑文双手插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那愁容满面的模样,像极了一位老农看着一年庄家没有收成的样子,沉默了半响,这才故作神秘道:“这辈子你爷爷最敬重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