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王府,光明殿。
整整三日没有闭眼休息的许南烛有些疲倦的靠在虎兽制椅上,闭目揉着略微有些酸涩的眼角。
祈年、岳斌、姬如雪、叶子凡等武将坐在殿下右手边的梨木椅上商讨不定。
南佳佳、叶森雪、顾南征等武将则坐在殿下左手边的木雕椅上一言不发。
“俺岳斌主战!你祈年要是怕了,俺可以打先锋。”
“放屁,我祈年什么时候惧过生死,可你不要忘了,我们如果贸然出兵,那璃阳小儿肯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城池丢了你往哪里撤?咱们经营这些年的幽州城丢了,粮草从何处来,你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姬如雪柳眉微蹙,祈年所言也正是她的忧虑,可北蟒鹰犬若攻破雁门关,长驱直入,受苦的最终还是周遭百姓,更是不知要死多少人。
九霄孤狼楚胖子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开口道:“镇守雁门关的荡寇将军霍元已经奉旨撤防到定州城待命,仅剩下一些自愿留下来的三百悍卒独守雁门关了,至于.....”
楚夜星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他那肥硕的脸颊上赘肉一抖一抖,机灵的眼珠子微微转动。
叶森雪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随手抛了过去。
这楚胖子接过钱袋,那满是赘肉的脸上露出个笑脸,可当迫不及待拆开钱袋后,笑容逐渐僵硬在了脸上,啐了一口骂道:“森雪小子,你这八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
南佳佳寒冷如霜的眸子注视着楚夜星,冷笑道:“收了鹰犬那么多银子还填不饱你的胃?”
楚胖子原本愤怒的脸上瞬间舒展开来,嘿嘿笑道:“也没收多少......至于那定州城新来的将军便是主公的亲舅舅,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这次算是卖给主公一个人情,就不收钱了啊。”
叶森雪顺手将楚胖子手中的钱袋拿了回来,惹来楚胖子怨恨的目光,他轻笑道:“不是,不收钱嘛?”
楚胖子砸了砸舌,有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我那是不收主公的钱,你小子就那八个铜板还抠抠索索,活该你穷一辈子。”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许南烛缓缓站起身,如鹰的眸子在诸位将士严肃的脸上一一扫过,:“当年爷爷和父亲尽管兵力悬殊也未曾惧之,外公杨直死战不退固守疆土何其悲壮,这雁门关不但是渡口命脉,更有百万同袍躺在了那里。当年百万雄兵都未曾攻破雁门关,如今区区四十万铁骑,我许南烛何惧之有?英雄短气莫须有,明哲保身归去来,明哲保身.....呵呵,今个我就告诉你们,跪者生,站者奋战而死,愿意跪着的便留下,愿死者且随我去。”
玄德年间,雁门关外北蟒挥兵数万,鹰甲军劫掠周围的村庄,许志安率领玄甲营千余将士奉命追击,苦守两个时辰,却终寡不敌众。眼见鹰犬破阵之际,苍云军数千精兵疾驰而来,杀退鹰犬。村民们将苍云军好加款待,奉为上宾。玄甲营一众将士尸骨未寒。虽不属同一个堂庙,可在应对北蟒来犯之时却从未有过退让,如今他又怎能当那懦夫?
许南烛没再多言,而是率先夺步而出,走出了光明殿。
方才光明殿里的谈话,江阳听得格外清楚,他默不作声生跟随在殿下身后。
清凉王府朱红大门内,杨月白、南宫云雀、思音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她们面带笑意的注视着许南烛。
杨月白泪眼朦胧的柔声道:“早就知晓你不会退,姐姐亲自为你着甲,送你出城。”
许南烛握着刀柄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他没有告知姐姐,那亲舅舅杨山已经率兵蛰伏在了定州城内,若是当真与北蟒一战,那不近人情的亲舅舅怕是要挥兵直攻幽州。
南宫云雀将莲花手链摘了下来,缓步上前亲自为他带好,叮嘱道:“刀剑无眼需要小心,这莲花手链是我的幸运之物,你且好好带着,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思音将殿下归还的那块锦帕系在了鸣鸿刀柄上,柔声道:“你的尸体在哪里,我思音就站在哪里,绝不后退一步。”
甲胄已满身,这一次许南烛眼里只有视死如归的坚定,身后浮动的披风正是定州城独臂老承用命护来的军旗,穆玄竹的死他不会罢休,可眼下却不得不先收敛起内心之中对璃阳皇帝的愤恨,唯有一句‘无奈’攀附上心头。
姬如雪和岳斌同时出现在殿下身后,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往昔跟随杨直冲锋陷阵的日子,他那并不壮硕的背影此刻与杨直的背影重叠,一时间姬如雪竟有些分不清了。
殿下曾经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很难叫人不担忧,可如今这一刻,姬如雪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剩下的便只有死忠不悔。
待杨月白将最后一块腕甲系好,她下意识握紧了弟弟许南烛的手,力道有些重似有些不舍,她害怕此去雁门关便是再无归来日。
江老头强忍着辛酸泪水,作为一个小人物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要活过这个乱世,从未想过要当那英雄,因为或许对于他来说,当一次英雄的代价便是生命的终结。
可历经生死三十载,无数的人奋不顾身走在了他前面,如今军营之中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青涩年轻的少年却是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