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赴武当的路上,玄竹小妮很少说话经常愣愣出神,心情好时会一个人喃喃自语,难过时便一言不发哽咽抹泪。情绪起伏变化简直就像是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前一秒还阳光普照,后一秒就阴云密布狂风骤起。
对此许南烛只能避而远之,惹不起还躲得起嘛,可偏偏还有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秃驴,整日一副悲天悯人模样,颇有几分得到高僧的气质,但谈吐间却有一口浓重的西蜀口音,行事作风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姓许的,你天天沾花惹草,究竟想娶几个媳妇?”
“这话从何说起啊。”
见他避而不答便是抡起马鞭就要下死手,幸灾乐祸的秃驴更是将禅杖递了过去,“用这个,这个砸的重一些!”
“死秃驴,你大爷!”惊呼一声,便是撒丫子跑。
瞧着前面跑后面追的两人,引渡总会露出个笑脸,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
在穆玄竹心情好时,总会撑着下颚盯着他看,四目相对时便会露出个欢喜笑脸。
直至回到五台县,许南烛有些缅怀过去的日子,老容那一副邋遢猥琐模样总会不经意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那些年一起偷过地瓜,给人算过命,甚至捅过马蜂窝,只为那一点点蜂蜜。
蜂蜜没有弄到却实打实被叮了个满头包,而每次老容总是受伤最轻的那一个,随后才知晓这老小子耍了心机,在外露肌肤上,涂抹了一层药膏。
思绪回归到武当山上静悟洞,背着李婉儿去回风谷立剑的场景,想到此处,情绪算是彻底坠入谷底,瓮声瓮气的侧过头看向引渡,骂道:“死秃驴,来单挑!”
引渡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嘿嘿一笑:“打锤子,你又打不过我。”
穆玄竹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从车厢内响起,这两人嘴上谁也不让着谁,可没有一次真正动手。
在两人斗嘴争吵中时间如掌中细沙在指缝间流逝,直至马车停靠在武当山门龟驼碑前,许南烛纵身跃下抬头眺望了一眼上山之路,一层一层的台阶望不到尽头,半山腰处云雾遮挡似直达九霄天门,巍峨庄严却也孤寒沉寂。
燥热的夏季,热浪翻涌却止步于武当山门前,似也在惧怕这万年孤寒之冷。
杨月白似嫡仙女子从远处走来,一袭白衣不染红尘,清冷眸子上挂着水珠,不知是泪还是霜化所致。
跨入武当山境地,迎面走上前两人仅隔一个台阶对望。
抬起纤细玉手戳了戳他的眉心,眼眶水雾缭绕轻声道:“南烛,你可怨恨姐姐?”
山上九年不许他练武,却不知在这清修之地所受的非人之苦,终归是自私了一回,可反而却让整件事情越发的被动,若不是李清风相告,她或许永远不知弟弟心中的酸楚。
欲要拥抱杨月白的手臂缓缓落下,眼神躲闪,总归是心中是有亏欠,如今的一家人还能算的上一家人嘛?
外公杨直赴死,促使家中两个极端的分化,而夹杂在中间的这些亲人们又当如何?
杨月白轻轻拥住弟弟,在耳畔低语道:“答应姐姐,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我不想再失去你。”
怀中晋王死了,杨家在堂庙的地位一落千丈,杨山更是被皇帝架空只留官位不掌实权,言行举止皆是被内廷暗棋监控,再加上如今璃阳王朝大小诸事皆由曹丞相过目,母亲担心夫君杨山的一意孤行最终会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才连夜让女儿赶赴武当寻求庇护。
舅母心思缜密,虽出身不是名门望族但周家也是世代读圣贤书,算的上是书香门第。舅舅杨山虽愚忠至极但对于自己的妻子却是疼爱有加,这一辈子也只迎娶了她一人。
如今看到姐姐杨月白上了山,自然是能够明白舅母的一片苦心,叹息一声,将腰间配刀递到她面前,“姐,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扛起北玄大旗,你可以刺死我。”
杨月白抬手抚过那柄漆黑宝刀,轻轻摇头,“我已跟杨山恩断义绝,如果有一天你们在战场上相遇,我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杨直死在洛阳城门外,作为儿子明明能够阻止这一悲剧发生,可他却选择了按兵不动。
在得知事情真相后,杨月白如坠冰窟,而追其缘由竟是一道秘旨。难想象爷爷在咽气前多么悲痛,但这些她并没有告诉许南烛,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亲自为弟弟佩带好鸣鸿刀,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打算跟你回幽州,以后吃你的,喝你的,若是不满意了可要打人喽。”
穆玄竹垂首不愿意再去看苦命的姐弟两人,亲情本应该如一潭池水清澈无暇,直至风浪席卷起谭底淤泥而变得浑浊不堪,应是怪风的无情还是该怪水的翻涌?
引渡背着禅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呢喃低语:“阿弥陀佛,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远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闻言,杨月白轻笑道了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引渡正视了一眼,轻笑道:“姑娘也读过妙色王求法偈?”
杨月白礼貌的朝着引渡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便没了后话。
老神棍捻着一缕白胡,面露慈祥笑脸走到徒弟身前,抬手重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