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第二个晴天里,青坪山腰肃然的阁楼矗立在绽放青嫩花苞的山林木野间,当今晨袅袅的雾霭在随逐渐高升的旭日带来的温暖下,缓缓化作山间草木里的晨露,朱墙墨瓦外,丹楹刻桷的攒尖圆亭中,腰间挂着明黄酒葫芦的身影手中又提着一只火候刚刚好,油滋滋,热腾腾的烧鸡。
金羽客做个睡梦罗汉,侧躺在亭里的护栏下,毫不在意形象的掰断了一只肥硕的大鸡腿,当着亭外述职的通执亭弟子便大口啃了起来。
一只鸡腿的功夫后,亭外的弟子眼馋的抹了抹嘴角后姗姗离去,只余亭中吃饱喝足手里拿着半截鸡腿骨头的金羽客。
溜光不剩一丝一毫油渍肉筋的半截鸡腿骨在金羽客手中翻来覆去,哼着小曲儿的人儿从腰间取下汀汤作响的酒葫芦,拇指一弹,葫芦扣子便清脆的被打开,递至鼻间闭眼默默感受一番佳酿的醇香,这才咬住了葫芦嘴,猛灌了一口。
“好酒!”金羽客满足的发出一声呻吟,颌下胡须里的酒珠随他轻颤的下颌滴落到道袍衣襟,翘起腿,满足的打了个酒嗝,眯了眯眼,便依着日渐高深的从某个特定角度照射入亭的温暖阳光,靠着亭柱打起盹儿来。
随冬潮而去,依春风而来的山野鸟畜在东升的旭日下轻鸣残冬,歌颂泥土里逐渐破土的新嫩。
一只率先嗅着初春风味的麻雀从亭子外的一颗树上衔来一片黄叶,落到了另外一颗树上,初春时节,鸟雀筑巢。
而这只麻雀便是千百只南迁的麻雀,在寒潮退去之后,从南方飞跃了数百里,跨过了无数山川旷野,终于回到了栖息之地的其中一只。
小麻雀再次振烁翅膀,停驻于靠近青坪山腰圆亭不远的一截略微有些粗壮的黑色“树枝”上,灵巧的头颅四处打量张望,寻找着一处绝佳的既可躲避天敌,又能繁衍生息的筑巢之所。
少顷,张望的小麻雀突然有些疑惑的攥了攥粉褐的鸟爪,它低头看着爪下黑漆漆的“树枝”,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一股让它不忍离开的,像极了春风里,朝阳初升时,温暖和煦的阳光。
然后衔着枯叶的粉喙轻轻碰了碰黑色的“树枝”,然后振翅浮空,又轻快的落下,反复几次,不厌其烦,看样子似乎是在感受这截迥异“树枝”的强度,看其是否能够承受自己的重量。
见这黑色的“树枝”纹丝不动之后,小麻雀满心欢喜的轻鸣一声,歪着头将枯叶放下,摆在了“树枝”一处平滑微凹的拐口出。
随后再次飞掠而起,去寻找新的枯叶与新泥……
离开幽州,追寻而来,查清楚了目标几乎所有消息的弥四便赶到了云州。
隐弈门的潜行身法号称天下无双,即便是在曾经那位的追杀中,起初他们也自信于自己的身法而对那人的追杀颇感不屑,至于最后依旧被灭门,却仅仅只是低估了那人对于隐弈门必杀的决心与魄力。
所以,即便拥有天下无双的身法让他们同那位杀穿整个修行界的剑修生生耗了十年,最后却也依旧敌不过准剑圣的肃然剑意,让隐弈门化作了漫漫修行界历史长河中的一朵终将消逝沉沦的浪花。
但,漫漫岁月里,谁又能够不厌其烦的与一位准剑圣生生耗了十年光景才日暮途穷。
况且,现如今在清规院那些戒律僧的帮助下又有完善提升的身法,于那次次的黑夜厮杀中不断感悟后的身法,早已不再是与过往随那人长剑亡魂下师兄弟们的身法相同了。
所以,弥四才有信心,甚至借此摸上了剑阁,虽然只是外峰,不过也依然自梁上从那位叫李修岚的弟子口中打听到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比如关于剑阁首徒的,比如关于那个如今风头正盛的白衣剑客的,又比如那些已经被他焚毁的黄纸上关于江元又没有道尽的……
他无法潜入剑阁内峰,毕竟那些隐藏着隐晦玄奥气息的法阵可不是如今的他,这个不过中境的只能藏人身后暗下杀手的短促匕首所能擅闯的,更遑论那一座座的接天山峰之中,还有诸多上境的强大恐怖存在。
所以,他来到了青坪山,凭借着不可同日而语的身法,直上山腰矗立的阁楼,这山脚下所有值守的弟子自然形同虚设,另一方面,剑阁自然也根本想不到,不日后,会有杀手胆敢暗杀身为天下正道之首的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
此刻,那圆亭外不远处的树干上,枯坐一天一夜的弥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之中无波无澜,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略微有些涣散的瞳孔里映射着亭中那道假寐的身影。
他周身的气息尽数收敛,仿佛与身下的那棵树融为一体,枝丫随风而动,他的衣襟亦有所动,所以,纵使只是离着那圆亭几乎两三个呼吸间的距离,亭子里假寐的身影也没有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刀已横在脖颈,而猎物却依旧浑然不知酣然入梦,视剑阁中境执事的灵识修为于无物,可见弥四的身法早已脱离了鬼神莫测的范畴。
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盯着亭子里的那道鼾声渐起的身影,无情无绪,所以六识无法感应他的存在。
这是经过他的筛选后,最终确定的目标,虽然整个山上主事的就这么一个执事,不过弥四还是谨慎的从那些扫雪的,封路的,值守的弟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