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是一路跑过来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坐下就用手扇风,江月给他倒了杯水,“大队长,不急你慢慢来。”
大队长顾不上喝水,断断续续说:“要出大事了,咱队里娃娃要没书读了!你说我们这摊上了什么事!”
他们这老一辈对读书人都是很尊重,只是碍于现在这种情况,不敢大肆宣传。对于村里娃娃上学这一事,他都是挨家挨户去做思想,让村民送娃娃去上学。
好说歹说,村民才肯把家里的男娃娃送去上学,至于女娃娃,那是不可能的。女娃娃长大了要嫁人,那是帮别人家养孩子。
再说了,女娃娃上学还要交学费伙食费,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哪有钱给交这个?还不如让女娃去地里帮忙赚点工分。
男娃娃就不一样了,多认几个字,变得有文采一点,说出去有面子,到时候谈媳妇也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于是,在上个学期,村里大部分男娃都成群结队去上课。而大队长在过年前,也去找了村民谈心,好不容易才让村民答应女娃去上学,谁知道现在就出了事!
可是把他急得团团转。
“出了什么事?孩子们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能去读了?”江月虽说不担心,但还是想了解前因后果。
“诶,还不是那点屁事!”大队长生了闷气,指了指上面,“你说,娃娃去上学都没多少时间读书,一来一回时间都过半了,怎么就……”
红旗大队没有小学,孩子们要去上学只能徒步去镇上的公社小学,学校不包饭,午饭要自带。大人们怕孩子出事,都是让孩子一起去,路上有个伴。
陈盼翠也担心了,因为江月帮小宝报了名,等着开春就把他送去镇上的小学。她问过江月,为什么不把小宝留在家里,江月和亲家都可以教。
江月有想过这个问题,依她的能力,小宝在家自学能比学校好很多。可她担心小宝在家会闷,没有接触过同龄伙伴,没有享受过集体生活,便想让小宝过去体验下。
大队长捶胸顿足:“你说我这造得什么孽,好不容易让女娃能去上学认字,结果打了水漂,我都不知道谈怎么给女娃一个交代。”
“说起来,女娃子想去念书,还多亏了江月呢。”
陈盼翠反问,“这跟月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大队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你也不瞧瞧月丫头她干了什么事?我们队里能有今天还是拖了月丫头的福,更别说月丫头有空,就会跟女娃讲道理,跟她们说‘读书的好处。’”
这话可不是他信口雌黄,他在树荫下见到过几回,江月在给一群女娃讲故事,讲书里的世界,讲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鼓励女娃走出去,多看看外面。
他在后面听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跳出来,让江月别说这种话。心里知道江月说的话是对的,往上几辈数,他们红旗大队还出过状元,在族谱里记着。
只是现在不能说,他把族谱藏起来,叮嘱队里人忘了这件事,也幸好红旗大队太偏了,没什么人过来,才得以平安度过。
陈盼翠倒是第一次听到,打趣道,“月月怎没在家里说过?”
“一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
同为女人,江月很能感同身受,不忍心看到女娃被父母卖掉拿钱给儿子娶媳妇或者是一辈子跟黄泥打交道,等年纪到了就嫁人生活,与灶房相伴,下一代重复父母的日子。所以她有意跟女娃处好关系,再慢慢改变她们的想法。
幸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女娃有去读书的念头,村民也都愿意拿钱交学费。
江老太太听完,很是赞同江月的做法,“这事月月做得不错,多认几个字是没有坏处的,再不济也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可问题就出在这,小学不招人了,听说老师都没了,教个屁!”
“我刚在镇上听到这消息,气得我东西都没买,想回来找你一同想个法子,这不,刚好碰上你回来。”
铁柱婶子带着二妞过来了,一开口就是:“月丫头在家吗?听我男人说,镇上的小学不招人了,那我家二妞可怎么办?”
她男人是今天开拖拉机送大队长去镇上的司机,一听到这话,带上二妞火急火燎跑过去,后边跟了一群同样担心的大婶大娘。
都是自家里有女娃的人,她们是重男轻女不错,可跟江月相处多了,江月用自身行动告诉她们,女人也能活得很好。
于是都慢慢改变了看法,过年前大队长来家里动员,说要让女娃去上学,大婶大娘都是在厂里上班,手里有积蓄,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这年才过完,就听到这个消息,就呼啦一群人跟过来找江月。
二妞来时已经哭过了,如今见至江月又是一阵哭,小脸通红通红的,“月阿姨,我是不是不能去读书了。”
别的小女孩也跟着哭,“月阿姨我想去读书,我……我不想一直帮弟弟换尿布。”
“我也不想每天早起煮饭洗衣服,我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月阿姨,我想跟弟弟一样,可以去上学!”
二十来个小女孩似乎把自己最为平常却又最痛苦的事说出来,她们大多都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