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
那是数不尽的金银珠玉跌落、撞击的声音。而在这被牛油巨烛映照得仿佛白昼一般的墓室中,一个身穿铠甲的白骨男人缓缓坐了起来,骨头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何人扰我安眠?”
钱老爷跌坐在地,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狰狞白骨。
白骨的空洞眼眶里还,跳跃着如同烛火一般的小小火焰,越发显得他阴森又恐怖。
他浑身瑟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而下一刻,那白骨头颅咔咔转动,竟将视线盯准了他。
这一瞬间,他陡然咕噜爬起,而后跪地连番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叫:
“爷爷饶命,大人饶命!”
他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爷爷还活着!我真不知道!我我我……”
腿边是刚才从棺材里捞出的大堆金银,眼前是随时能要人命的阴魂鬼怪。
而斜前方棺材盖上,那女童了无生机的尸体,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所谓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
只见钱老爷猛的挺直身躯,而后伸手一指那小小女童:“大人,我是来给您送祭品来了!”
他笑的极尽谄媚:
“大人一人在这墓室中难免无聊,我听说人人都爱供奉童男童女到底下去伺候,因此今日便带了个童女上山。”
“倘若大人满意的话,我这就回去,再带个童子过来。”
“滚你娘的!”
那白骨将军此刻一声呵斥:
“我要那黄毛丫头做甚!便是找消遣找供奉,也该给我送个风骚些的媳妇儿!”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怪道我怎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原来是你用活人生血叫醒我。”
他嘿嘿冷笑两声:“一条命的代价,你下的血本啊——想求我做什么?”
钱老爷呆呆跪在那里,总觉得眼前的鬼物与他所想不同。
但具体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明白,于是又看了看腿侧的金银珠宝,只能咬牙道:“大人,我我……我只是想做门生意,因没有本钱,想来借些钱去花花。”
话音刚落,只见那将军“锵啷”一声,抽出了腰间陪葬的大刀,而后飞旋着扔了出去!
那刀带着霍霍风声,直接从钱老爷的头顶一削而过!最后直直钉入了墙中。
墓室中微凉的风一吹,钱老爷战战兢兢的呆滞在原地,而后颤巍巍摸上自己的头顶——却见自己的头顶心,只剩一层薄薄的青皮发茬!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哭着向前爬行,扒住了巨大的棺材,一个劲儿的拿头磕在棺材上:
“大人饶命!小人是真心供奉,只想求些本钱……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等等。”
那将军却突然瞧他一眼:
“把我唤醒,又来捞我生前辛苦攒下的棺材钱,还想这么一走了之……”
这话说的狠,可却并没有什么危险的语气。
钱老爷跪坐在原地,仿佛也是听的这话里头并没有什么要命的意思,这会儿眼珠咕噜一转,却又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
“大人,我却有一门极好的生意缺些本钱。此番前来,便特意供上童女,以示诚心。”
“大人若不愿自己的钱财外流,不如权当借给我——大人定个年限,我再来还就是了,必定分毫不少,连本带利!”
那大人嘿然冷笑:
“倒也不是不行。”
“我棺中财宝,你尽可以拿去。只是我当日走的急,没来得及交代,该给我棺材中陪葬一个金身才是。”
“你若有胆子拿我的钱财,那么等我再次苏醒,你便要再还回一个本将军同等身量的金身!并一个珠玉宝石镶嵌的金棺材,再有这墓穴,必须也要贴满金箔!”
他冷笑一声:“你可有这个胆子?!”
然而那位钱老爷却是想都不想,而后跪地叩头:“谢将军!”
年轻的钱老爷兜着满满几大包的金银珠宝,满心欢喜的下山了。
墓室里那明亮的牛油巨烛灯火渐熄。而就在所有灯光全部熄灭时,那将军突然又横空坐起——
烛火突然又亮了起来。
“说的也是,”他喃喃着:“本将军如今都入土了,没有个童男童女伺候像什么样子?”
于是把手一伸,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女童就悠悠飞了过来。
“灵性蒙昧,心血放干。连魂魄都生不出——这龟儿子,倒果然是狠毒之人。”
他想了想,干脆伸手从自己空洞眼眶中掏出一缕火焰来,直直塞入女童的额心。
下一瞬,这面色惨白的女童睁开了两眼,仿佛有着同样幽的火焰,而后又化作一片漆黑。
“主人。”
她从白骨将军的怀中坐起来。
圆圆的包子脸上一片郑重:“谢谢主人,我要做什么呢?”
”这……”
那白骨将军又卡了壳。
“个龟儿子的,老子又没有哄过姑娘,哪知道你要做什么!”
但看眼前的女童仍旧一脸认真的等待着自己的指令,他索性又“砰”的一声躺回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