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候,斗辛回到营中,脸色阴沉。
斥候也陆续返回,淮水边上吴军大营仍然防守严密,远远看去连绵数里,旌旗密布。
吴王阖闾的王旗,孙武、伍子胥、夫概等军中大将的将旗赫然都在。
然而南下的痕迹也很明显,一队斥候沿着踪迹追下去了。
莫成一行中午才赶到,一到营地就被接进大帐,帐内站满各级将领,正在召开军议。
此次楚军攻蔡,共出动八百乘,以及一师的水师,共计十万余众。令尹子常亲自挂帅,麾下有左司马沈尹戌、大夫史皇、大夫斗辛等大将。
蔡国原为楚国的属国,因忍受不了楚国盘剥,投向晋国和吴国,又出兵灭了楚国附庸沈国。令尹子常大怒,发兵伐蔡,一举围了蔡国都城。
吴王阖闾闻讯亲率三万精锐沿淮水进击,因怕被断了后路,子常只好退回淮水以南,双方就此相持下来。
昨晚斗辛连夜赶往主帅大营,不想左司马沈尹戌不在,干脆直接找到了令尹囊瓦。
囊瓦正在帐中喝闷酒,当年向蔡侯索要玉佩皮裘不成,将其诱到楚国关了三年。此事朝野上下皆知,都说是他逼反了蔡国。
为堵住众口,囊瓦一不做二不休尽起精锐打算灭了蔡国。没想到吴国这么快出兵来救,现在可就骑虎难下了。
打吧,吴国水师善战,实在没有把握。不打吧,眼睁睁看蔡国就这么反了,向郢都的小皇帝也不好交代。
正纠结中,斗辛来报吴军可能南下偷袭郢都。气的囊瓦举起手中的酒樽就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也是世家出身,这种分兵之计也看不出来?郢都远在数百里外,区区数万吴军也敢深入?”
说罢也不等斗辛解释,令左右赶了出去。
斗辛闷闷不乐回到自己营中,收拾心情,召集众将军议。
此时虽有斥候回报,但情况仍然不明朗。
莫成进帐后,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莫将军,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快讲讲吴军是否已经南下。”
“蒙大哥亲眼见到吴军主力已经连夜开拔南下。”
“蒙大哥?”帐内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堂堂百乘之将喊一个徒卒做大哥,真是羞于为伍!”
“你”莫成气得脸通红,“蒙大哥箭术骑术高超,又救我一命,怎么当不得大哥?”
“哈哈哈,箭术骑术是不是高超,就凭你的眼光也能分辨出来?”
“你!”莫成一滞。两人素来不和,白丙箭术传自楚国箭神养由基,又兼天赋过人,立过不少战功,向来看不上靠父辈余荫进入军中的莫成,平时也少不了奚落莫成为乐。
众将早已习惯了二人争执的情形,不过白丙虽常常口出狂言,令人厌恶,但确有真材实料,颇得主帅器重。
偏将祝渠上前道:“斗大人,既然莫将军并未亲眼所见,吴军是否南下之事还需好好斟酌。”
“不错,就算这名叫蒙荻的徒卒说的是真话,也可能是吴军的疑兵之计。”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多数还是认为吴军南下不太靠谱。
莫成急了,大声说道:“武黑将军被吴军所灭总不会有假吧?武将军所部也有数十战车,若不是遇见吴军主力,又怎会全军覆没?现在吴军淮水大营必是空无一人,大人派斥候一探便知!”
白丙阴恻恻地开口道:“莫成,你不会是吃了败仗孤身逃回,担心问罪,硬编出个吴国大军南下的故事吧?”
众将也安静下来,看向莫成的目光颇为复杂,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大人!”莫成急道:“大人一探便知。”
“不必了”斗辛缓缓开口:“斥候回报,吴军大营与往常无异,吴王阖闾和诸将旗帜俱在。”
不等莫成再作辨解,继续道:“此事难以决断,等沈司马回来后再作商议,斥候要日夜打探,不可松懈!”
众将齐声应是。
此时斗辛又说道:“莫将军世代忠良,决不可能谎报军情,诸将慎言。徒卒蒙荻等人此番立下大功,当赏,蒙荻可率一乘之卒,其余人等各赏财物。”
“不可,大人,只有甲士才可率一乘,此人不过是个徒卒,不合军制。何况身为甲士,需得有五驭五射之能,此人就算略懂箭术,怎能上得战车?”白丙如同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开什么玩笑,在众人面前被挟持的仇还没报呢,还想成为甲士?
五驭五射是对战车甲士的要求。
五驭即无论车速快慢,车铃要节奏分明;走在河边弯曲小路,车不能落水;通过有国君标志的地方,要从容致敬;在蜿蜒的道路上,要使四马合作默契,车身转弯流畅;田猎中能将鸟兽驱赶至车左面,供车身左侧射手射猎。
五射的要求是在战车飞驰中拉弓满到前手食指前只露出箭头;双臂舒展到与箭平行,稳定到可以放置水杯;弓身弯曲好似一口井;后手能夹四枝箭,依次连续射出;射出的箭不能是抛物线,要从下巴底下直穿敌人咽喉。
实际上五驭五射的要求算非常严格了,多数甲士难以达到标准。即使放低要求,以楚国疆域之广阔,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