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吗?”
“不……来一颗吧。”
审讯室中,曹萌也是有些疲惫的样子,戴着手铐,然后伸手接过了一支烟。
甘正我给他点了烟,然后道:“多的也不说了,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可以说一说。看在‘业之公’的份上,价钱好说,都是黄金。”
“广西这里其实没什么人可用,我是被硬顶上来的。我爹看病要用钱,长安五庄观那里开销大,上头……”
“行了,这些我不感兴趣。”
抬手打断了曹萌要说的话,而曹萌也无所谓,抽了两口烟之后,问道:“这是哪里的土烟,一嘴的‘银丹草’味儿。”
所谓“银丹草”就是薄荷,曹萌本不喜欢薄荷,但此刻却是有些上头。
人在焦虑的时候,能缓解一下都是好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到曹萌抽了半支烟,甘正我才说道:“你既然混到了广西分部,那么跟湘南那边也有接触。”
“一直有联系,但上半年湘南的人被‘安陵散人’带走一些,现在那边缺人手。”
“湘南从哪里补的人?”
“赣南,‘靖难军’过南雄的时候,各州的人手就先跑了。先去的南昌,后去的巴陵。可能还有去武汉的。”
“内务部没有针对冯复进行刺杀?”
“安排了,没用。”
吐了口烟,“内务部里面什么人都有,冯复给的多,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下手。”
“噢?看来你知道一些事情?”
“冯复跟上头承诺过,只要他上位,改组凌烟阁之后,效仿杜总统,设置总统衙门。内务部不少人都是心动的,因为冯复还承诺了一些‘金饭碗’,糖烟酒的股份都有。在广西这里,蓝家也是这样收买的,我们曹家现在差点意思,所以我想搏一搏。”
“搏什么?”
“呵。”
曹萌抬头看着甘正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何必装傻呢,现在都想把帝国的资产直接变成家族的。‘大推恩令’现在就是个屁,内务部那些头头看得远,已经想好了第三次内战之后的事情。”
“你就这么有把握曹家能上桌分肉?”
“尽人事,听天命。”
曹萌说罢,又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甘队长,现在你的处境是很危险的。王状头盯着的人其实很多,只是现在不动他,等彻底撕破脸下重注,赢家不管是谁,都会干掉王状头。”
“类似的话,我跟委员长是说过的。”
笑了笑,甘正我自己都觉得神奇,硬要说王角怕死,是也有点儿;可要说不怕吧,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而且相当的执拗,义勇军的扩张速度非常快,甘正我担心着队伍的纯洁性,整天提心吊胆的。
然而王角自己却并不焦急,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在“五枪队”的群众大会上,说什么将来要是义勇军懈怠了,“五枪队”要顶得上更要顶得住。
敌人要杀,自己人,也要杀。
至于最终会不会变成滥杀,会不会血流成河,甘正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因为王角的思考模式,根本就是迥异常人。
于甘正我而言,他不能说王角的理论不算“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但他始终没有顺着王角的奇葩思路走。
革命,从来没有说规定只能革敌人的命。
带兵打仗,都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而革命更是如此,避免流血的革命,必然是什么都革不了的;王角是把自己的一条命,也摆在了枪口、屠刀之下,甘正我很震惊,这根本不该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决绝。
钱镖这个先生,没资格教出这样的学生来。
可如果没有领路人,他又是从哪里来的毅然决然呢?
既恐惧,又直面恐惧;既怯懦,又直面怯懦;既彷徨,又直面彷徨。
有着犹犹豫豫甚至瞻前顾后,然而当需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便宛若一台稳定运转的锅驼机,不论是鲜花还是泥浆,该转飞轮,还是会转。
只要加热的火焰不熄灭,飞轮是不会停歇的。
当初提醒王角的话,和现在曹萌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
然而甘正我下意识的,还是想着如何帮王角“趋利避害”,依然没有像当初的王角那样,坦然地,恐惧却又无畏地,面对这些或许注定会出现的敌人、危机。
所以甘正我笑了,带着点自嘲。
曹萌弹了弹烟灰,也有些愣神,显然,他们内务部能查到的东西,没道理教育部就是两眼一抹黑,而王角本身,也不是孤胆英豪,他也有的是耳目。
可即便知道这样那样的巨头都藏着恶意敌意,曹萌却又想起来,这个月王角跟冯复,似乎已经隔空结盟。
“劳人党”和“岭南兴唐同盟”,这样的结盟,在曹萌看来,不过是养猪。
猪,都是养肥了再杀。
“甘队长,到底是什么……”
“行了。”
甘正我知道曹萌想说什么,但他没有兴趣跟人交流他为什么突然跟王角走。
“你的人只要是能先拿来用的,开个价,都是真金白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