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的进奏院选人,就没了意义,不去长沙,也是无用。
更何况,现在长沙还有没有“上座选人”慷慨激昂还是两说呢。
“小弟……”
一咬牙,邓克表情变幻,相当的复杂,上前一步,“小弟愿跟王兄共进退!”
“不用这么悲壮的……”
王角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邓克,“邓县长。”
“嗯?”
邓克一愣,旋即脸色大喜,双手接过王角递过来的茶水,“王兄放心,小弟只求基层履历罢了,只要一年半载,绝不耽误了王兄的大事!!”
“我能有什么大事?”
歪过头看着邓克,“身为朝廷选才之列,当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事不需要,小事做好,即可。”
“……”
“请。”
“哦、哦……请!”
两人对饮一杯,王角已经写好了借条,一式三份。
上面出借人“邓克”两个字,还有指纹和印章。
论谁见了,都知道邓处讷的孙子,果然是朝廷忠臣,国家有难,才能看清一个人啊。
板荡见忠臣!
朝廷为了对付“靖难军”这个实质性的叛逆,重拾地方义勇,邓家郎君眉头都不皱一下,甩出来就是二十万,这要不是忠臣,什么是忠臣?
揣着借据离开的邓克,脚步都是轻浮的,他有点儿飘飘然,但又有点儿心虚,这世上的好处,果然都是危机并存。
不过邓克心中暗忖着:只要“靖难军”打过来,我又不主管军事,到时候带人跑了就是。
“就是这二十万……”
邓克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真的把这二十万送过来。
这就是个合伙的铁证,将来要是翻船,这就是让他邓克翻不了身的玩意儿。
一时间,竟是又有些纠结。
只是第二天,“药王庙招待所”外头,传来了惊呼声,不多时,就有人冲到门口喊道:“朝廷真就批准了‘军改县’?!这安仁镇,也在其中!”
“电报上说,已经有了县级干部的候选名单,各省自行斟酌,上报审核。”
“我们湖南的名单,似乎也出来了!”
“真的?”
热闹,仿佛把“靖难军”打进江西的糟糕消息都压了下去。
在人们还在打听乱七八糟小道消息的时候,耒阳县、衡阳县、长沙县等等附近州县的城区,报纸上陡然来一条大新闻。
“小邓相公一掷千金!二十万资助新义勇!”
“邓大郎二十万襄助义勇!”
“邓秘书破家为国!”
大报小报九流报,都是把“二十万”打得醒目,尤其是耒阳县的本地报纸,还是有证据的,一张借条就这么明晃晃地在报纸正中央。
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
操作此事的耒阳县警察局局长黄图,也觉得他们本地的老表,果然还是可以的嘛。
至于有没有这个二十万……
借条都在,难不成邓克这个落魄公子,还敢敲诈勒索王角这个当红新贵不成?
不存在的嘛。
除非王角这个正当红的脑子发热,写着借条玩儿。
“局长,这个事情,我看有点儿问题喃。”
“当然有问题啊,但是重要吗?不重要。”
黄图嘿嘿一笑,“王委员让我们办点事情,我们照做就是了,怎么?怕他造反呐。”
“局长,听安仁镇的黄队长那样说,只怕将来事情不少啊。前阵子公审大会,多少人去看,现在咱们耒阳县,都在说这些个……”
“不用管。”
黄图摆摆手,“这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情吗?”
“是……”
要说害怕,黄图也的确是害怕的。
王角现在这种搞法,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要杀得人头滚滚?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靖难军”闹得更凶,昨天耒阳县还有人抢米,今天就要当街处决几个抢米的苦哈哈。
哪儿不是人头滚滚?
谁跟谁不都一样啊。
三天之后,还在纠结自己选择的邓克,陡然之间发现自己在“药王庙招待所”中,似乎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于是他便去打听,一起从长沙来的秘书,直接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没办法,邓克找到了“学兵队”的甘队长。
“甘队长,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开始疏远了我?”
“我说,你装什么傻呢。”
叼着烟的甘队长,吐了个烟圈之后,眼睛眯着,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颓丧,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你厉害,二十万砸进去,为了什么?选人?县长?”
“什么二十万?”
“嘁。”
不屑地撇撇嘴,甘队长抬脚点了点地上,折成了方块的旧报纸,被邓克捡起来抖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令人窒息的标题。
双眼圆睁,邓克感觉心脏都被人攥着了,那种呼吸难耐,那种痛苦不堪,直接让邓克明白过来,自己他妈的哪里是投机。
这分明就是大冒险!
“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