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电视房内,医生还是老样子,躺在按摩椅上,戴着AR眼镜,操控着手柄。
投影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奇怪,像是那种伪纪录片的拍摄手法,镜头摇晃,如一个人举着摄影器材,抢拍到了跳下车的孔雅婕。
那镜头的视角同样奇怪,不在普通人身高的高度,而是低垂着,如趴在地上的蛇,在车厢内游走,顺着驾驶座的车门来到车外。
镜头向上,对准了高彦。
高彦疑惑地关掉车门,脑袋对着正前方,看着埋着头、匆忙快走的孔雅婕。
“怎么了?急着上厕所?”高彦问了一声,锁好了车,追了上去。
镜头没有马上追上去。
它一点点向上飞升,悬在空中。
它两侧的车子和车窗玻璃出现在投影屏幕上。
暗色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只奇怪的眼球。眼球上布满了复眼,还在顶端长出了兔子耳朵,兔子耳朵上又长满了蛾子的翅膀。
画面忽然切换。
无数小镜头将投影屏幕分割开。那小画面上,有的正注视着离去的孔雅婕和高彦,有的盯着车窗玻璃,有的俯视停车场的水泥地,有的则对着停车场的墙壁。
小画面像是一枚枚细胞,互相吞噬起来。
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车窗玻璃。
那些复眼分聚在眼球两侧,对着两边的车窗玻璃,像是在凝视自己的模样。
突然,那顶端的蛾子翅膀震动起来。
眼球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那无数的小画面中,能看到眼球内部游走的细小虫子。眼球表面突起。
噗!
一声轻响。
眼球底部破开一个洞,一条蚯蚓模样的长虫从眼球中钻了出来。它在空中甩动,好似刚出生的生物不能适应母体外的世界,强烈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眼球的裂缝中挤出了更多的长虫。
它们如同触须,挥舞着,感知着周围的空气。它们越长越长,好像没有尽头,能无限延伸。
这些触须甩到了汽车上、水泥地上、墙面上。它们在那些物体表面蠕动。
忽的,眼球上的复眼分散开。
画面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镜头中,能看到那些蠕动的长虫。它攀附在物体表面,一点点向前,速度越来越快。
那些长虫拖着眼球飞奔。
它们粘在了电梯门上,又倏地挤入电梯缝隙。
镜头瞬间变得漆黑,又马上恢复了一些亮度。但仅仅是一点亮度。
镜头被拉入了没有灯的电梯井内。
只听密闭空间中一片窸窸窣窣的回响。
镜头正被一股力量往上拉去。
有风声“呼呼”地从音响中传来,好似从人的耳畔掠过。
突然,画面一抖,又是一黑。一秒钟后,画面变得明亮起来。
地上的长虫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足,从蚯蚓变成了蜈蚣。它们在地上爬动,钻入了门缝。
镜头被拉入了房间,就看到玄关入口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被那些长虫覆盖。
长虫继续向前,来到了客厅。
画面中空无一人,但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水声。
长虫爬向了关着门的浴室。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画面中也一直能看到那虫潮般的噩梦景象。
哒!
开门声让所有长虫猛然停止。
镜头转动。
对面的房间中,能看到一扇半开的门。孔雅婕穿着浴袍,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淌着水,从另一间洗手间里探出头来。
她满脸的紧张、满眼的惊恐,视线扫过客厅,扫过浴室的门,从镜头上一遍又一遍地掠过。
她轻轻叫了一声:“阿彦?”
高彦没听到这叫喊。镜头后的浴室里水声不断。
孔雅婕咽了口唾沫。
窸窸窣窣……
那些长虫换了个方向,重新出现在了镜头中,对准了孔雅婕。
孔雅婕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关上房门。
窸窸窣窣……
那些长虫爬向了卧室,来到了洗手间前,覆盖住了半扇门。
磨砂玻璃上能看到孔雅婕的后背。
她整个人弹起,转过身,大概是警惕地注视着门,不断后退。
她的影子从磨砂玻璃上一点点变淡。
长虫钻入了门缝。
门板轻轻震动。
孔雅婕的喘息声从音响中传出。
同一时间,医生的那些指甲也发出了类似的吸气声。
镜头被缓慢地拉动,来到了门缝,穿过门缝,进入了洗手间。
镜头重新升起。
投影屏幕正中,是孔雅婕一闪而过的侧影。
她钻入了淋浴间,“嘭”地一声关掉了淋浴间的门。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她颤抖的身影。
投影画面的左侧则是一面镜子。
镜头转动,对准了镜面。
那些长虫窸窸窣窣地爬动,一点点淹没镜子。
镜子中,眼珠上的复眼像是被血浸透了,充斥了血丝。兔耳上的毛细血管崩裂,鲜血覆盖了那些蛾子翅膀。那些翅膀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