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是件趣事。”
“天丨津甘栗我只在东瀛吃过,从未在津门遇见过,你有心了。”
白贵看到用油纸包裹的栗子,心中微暖。
他迟疑了一会。
从身上取下外袍,靠近,披在了里见菜穗子的身上。
他能看出里见菜穗子的病容。
另外,四国岛可没有燕京这么冷,里见菜穗子穿着的深色和服虽美,却并不暖和,更遑论从燕京火车站赶到这里了。
“谢过白君。”
里见菜穗子抿了抿唇,没有抗拒。
两人进入白宅。
现在还是新年,白家向来仁善,所以白家的帮工基本上都得空请了假,回到家中省亲,而白秀珠最近这几日,亦在白府留宿,陪在白太太身边。刘宝儿则是在年关之前,因事重返了秦省。
整个白宅,人并不多。
卧房内,暖炉正熏。
里见菜穗子在火炉旁边取暖,过了一会,她脸色有些红润了起来,只不过嘴唇仍旧泛白,没有血色。
“你写那篇散文的时候,我正在四国,应该是四国吧,记不太清了。随后打算去夏威夷前去度假……”
“我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空气湿润,对我的病情会有好处。医生说,我的肺部需要到一个适宜的地方修养,兴许会有痊愈的可能……。尽管我觉得这件事,不会太过靠谱,但总得去试试吧。”
“在邮轮上,我收到友人寄来的报纸。”
里见菜穗子披着外袍,她白皙修长的素手从和服小袖中伸了出来,在火炉上烤着火,暖着身子。
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能看到静脉血管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血液色泽暗红。
她打开油纸包着的栗子,递给了白贵一颗,亦自己咬破了一颗,细嚼了起来,脸腮鼓鼓的,像只松鼠一样。
“我知道,这样贸然打扰你, 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收到你的来信, 我猜测你已经不在家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想着再见你一面。”
白贵致歉道。
尽管,或许,可能, 让一个大作家、大文人为自己写一篇散文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大多数人也这般想。但这种宣之于众的方式, 本来就是一种冒犯, 只是并非出于私心, 不好计较且没有计较的理由罢了。
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这是礼数。
“白君写的这篇散文我很欣赏呢。”
“如果说一个人就这样死去的话, 什么也没有留下,才是一件憾事。我能被写在白君的文章中,是一件幸事。”
“我来到燕京之前, 亦在畅想, 若有一天, 死去后, 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人偶尔读到白君的这篇文章时, 想起我,在记忆中构想我的音容。”
“这么多人看着文章,应该会有一个人会真正想到我的面容吧, 那样的我,算不算是死去?亦或者说, 活了下来。”
里见菜穗子微红着脸颊,大胆的说着话。
一个人……一个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 知道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时候,那么她将无所畏惧, 那么她将……会做足了准备,去全力、竭尽全力的拥抱某些东西,攥紧在手掌中,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刹那,手掌摊开,指尖的细沙殆灭。
她说完后。
不断的咳嗽,剧烈的咳嗽。
咳的像是要将肺叶掏出来一样。
毕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 对她来说是一件折磨。
白贵上前。
里见菜穗子退后了几步,倚在轩窗旁。
“白君,你别过来,这……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我不能将这病传染给你。”
她推开窗户,吸着冷寒空气。
肺部像是裂开一样,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颦着眉,扬着笑容。
一如往日的栗子少女。
肺痨是传染病。
不管是华夏,还是东瀛,都忌讳莫深。
若非里见菜穗子现在还只是轻度,她连登上邮轮、火车的机会都没有。
白贵顿步。
现在的里见菜穗子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尽管有道术能够治愈好里见菜穗子,但这道术只能私底下去用,却不能明面去用。
用了之后,又该如何对里见菜穗子解释?!
只能等待时机,让里见菜穗子认为肺痨是靠她自愈治好的,毕竟轻度肺痨有自愈的可能。
尽管这可能性不高。
少倾。
里见菜穗子又恢复了那副恬静的模样。
“今日见到白君。”
“也是完成了我心中的一件憾事。”
“我看到了花开,只可惜它已经不是十月的花了。”
她笑道。
“花不是十月的花。”
“但菜穗子,你仍旧是我心中的那个丽人。”
白贵叹道。
他赴日留学的时候,是十月,东瀛的高校、大学开学时间,都是十月,所以这十月的花开,指的是花,又指的是他初次遇见菜穗子的时候。
两人默言。
这只是第三次的见面。
却短短过了一生之长,看到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