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近,她默念道,“死?”
没感觉。从第一个医生说,你得了脑瘤,她脑子里就在想这个字,但她只有惊讶,而不是惊惧,也许害怕的感觉还在路上,还没杀到眼前来。
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乐有薇坐了大半个小时,拿定了主意。既然是不一定的事,就不和郑好说了,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先听之任之,保障心情舒畅,警惕点,就这样。
眼前无数人走过,抽烟的人,讲话的人,愁苦的人,一家子吵吵闹闹的人,乐有薇又默念了一遍:“死!”
仍然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些别的问题。团队群里,郑好在问:“你给个话呀。”
“佳宁,我把华夏广场的标准合同发给你,你找法务过目,没问题就签了,后续的事你来跟进。”
姚佳宁响应了,乐有薇叫车回了家,把病情报告藏在书桌最底层抽屉里,锁起来,然后搬了小板凳,坐在穿衣镜前,练习眼神和笑容。
上小学时,乐有薇就被人说她面相凶戾,她当耳旁风。高中时她跟初恋少年闹别扭,他也说她不怒自威:“你只要不笑我就很慌。”
乐有薇对镜自揽,自小的贫乏造就了贪婪和战斗心,都写在眼睛里,不留神就会露出狠劲,看着不好惹。她没觉得要改,直到那天,凌云的神情让她知道,不能不改。
凌云很清瘦,寸头,左手戴了四个骷髅头银戒指,款式各异,像个峭薄的不良少年。乐有薇在实习生同伴里,很容易就注意到她,但凌云独来独往,两人交谈不多。
后来乐有薇和凌云分在一组做瓷器专场的拍卖图录,凌云对着打印图样调色,会把戒指一个个摘下来,做完事情,再一个个戴回去,面无表情,不厌其烦。乐有薇还跟当时的男朋友丁文海笑言,凌云有着近似冷酷杀手的性感。
有一次两人单独在办公室,凌云接完电话,手机丢到一边,乐有薇找她说话:“你喜欢大卫.考克斯?”
凌云常常更换手机屏幕图片,都是英国水彩画,画面大多是悬崖、荒山、大海和枯草等等,乐有薇认出的不多,但那天凌云换的是《一艘船》。
大卫.考克斯是英国皇家水彩学会院士,伯明翰画派最重要的风景画家,凌云抬眼看乐有薇,乐有薇说:“我在画廊打工,收集过他的资料。”
她们由此相熟。丁文海说凌云气质独特,每次看完画廊的展出,三个人总会一起聚餐。丁文海私下还嘀咕过:“我知道她人不错,但我同事说她长了一张坏人脸。”
乐有薇嗔道:“他们懂什么,凶点能少受欺负。”她把凌云当朋友,所以坦荡说出自己对功名利禄充满欲望,可转眼她就得罪凌云了,因为一道眼神,当时她就看出来了。
如此轻易就被得罪的人,得罪就得罪了,乐有薇不去挽回,她不缺朋友,何况郑好以一当百。
凌云固然敏感,但乐有薇懂得必须调整了。拍卖公司打开大门做生意,是劝人给钱的行业,做的是人情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得改。
你的一生有多长?不知道。但你在拍场的首秀,做到哪种地步,你得清楚。想博得满堂彩,每个细节都不容疏漏。
医院那位副主任医师有一双和善的眼睛,乐有薇回忆着,一点一点尝试着从心底笑出来,蔓延到眼底。但是医生说的话,也一点一点回想起来。
医生说,因为那处肿瘤,她可能出现局部头痛,平衡失调,一侧肢体无力,视野缺损,幻视,逐渐丧失视力,行动能力,正确的语言能力,直至不能够理解人间的一切,连最心爱的人都忘却。
我,快要死了吗?乐有薇想到凌云,笑出声。我眼神凶恶,让你对我退避三舍,可你不知道,也许有天我就要看不见了。
乐有薇满意镜中人的笑容,拍拍手,进书房练了几幅毛笔字,神清气爽。郑好在杂志社忙到很晚才回,说起凌云的预展场地也定了,是商务区的知名咖啡馆,有两层楼,环境好,空间大,时有白领开策划会,喝下午茶,或是读书沙龙。
乐有薇是玉器杂项专场,凌云是珠宝玉器专场,拍品整体价值不如乐有薇的高,但听着高端些,她赞美:“聪明的作法。”
郑好白她一眼:“她跟人说,你选在美食区,还真有点想象力。”
“这叫魄力。”白天听到噩耗,乐有薇的睡眠却比往日还沉实些,她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郑好早起上班时,偷偷取消了她的手机闹铃。
郑好做的豆包味道很好,乐有薇热了两只,就着热牛奶香甜地吃完,把病魔抛在脑后。她知道自己不会一直蒙昧下去,发作是迟早的事,但她决意随遇而安,赚钱第一,不拿不确定的因素吓自己。
事实上,自此之后,乐有薇再没头疼过。那些疼痛的记忆,似乎只是为了让她知道有这么件事情。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