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听回来,据说1号会议室爆发过激烈的争吵,叶之南摔门而去。也有人说摔门的是吴晓芸,还有人说,吴晓芸蹲在地上,边哭边给人打电话。
实习生们都笑了,上司越狼狈,群众就越喜闻乐见,不狼狈也要编排得活灵活现。但他们所熟知的叶之南,永远风度翩翩,笑如春风。至于总经理吴晓芸,她开创贝斯特十几年,经手的顶级珍宝何其之多,不可能为三亿失态至此。
吴晓芸四十岁左右,贝斯特只是她的产业之一,她很少来公司,在乐有薇的印象里,那无疑是个美妇人,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似笑似嗔。乐有薇同为女性,都看得心折,她年轻时该柔化过多少男人的心。
又有人回来说叶之南可能真发脾气了,黑着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谁也不见,绯闻女友们也都铩羽而归。
同城卖家抱着一袋铁罐酒酿,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乐有薇迎上去。酒酿是故乡特产,很小的牌子,回公司的车上,她在网上找到这家店,出了高价运费,卖家开车送来。
运费比货物贵,卖家不好意思,特意装进冷藏袋,还多放了几只冰袋。乐有薇一摸,手指冰得一颤,卖家说:“我冻在冰柜里的,这款就得喝带冰渣的。”
乐有薇把酒酿分给众人,自己拿了一罐,太冰了,拿不住,随手塞进包里,走出办公室。凌云暗暗看着她,猜测她是去找叶之南。
刚来实习没两天,凌云就看到乐有薇一趟趟往资料室跑,借来叶之南和另外几名资深拍卖师历年拍卖会的录像,对照着比划。等两人相熟了,凌云问:“想当拍卖师?”
乐有薇很坦然:“是啊。”
凌云问:“为什么?”
乐有薇笑着说:“威风啊。拍卖会上,你再有钱,也得听我的,我发号施令,你们被我指挥得团团转,这样的职业可不多。”
凌云大笑,自她家道中落,已许久没能笑得这么开心。父亲出事后,他的“朋友们”很客气,但对她和母亲的求告,他们是听不见的。她问:“这是职业目标,人生理想呢?”
乐有薇头一扬,意气风发:“扬名立万赚大钱。”
凌云心中一暖,乐有薇肯对她坦露野心,是把她当朋友了吧,她继续问:“真话?”
“这还能是假话?谁不想活得好。”乐有薇反问,“你想当拍卖师,又是为什么?”
凌云迟疑了一下:“从小到大都爱出风头,报幕员,升旗手,领唱,都是我,我就喜欢站在台前。”
乐有薇看看凌云,凌云待人接物直愣愣的,还很善感,她想不出凌云在台上笑语可人的样子,笑道:“一定还当过主持人。”
但凌云已然被这个眼神得罪了。乐有薇是不是在想,你还有风光的时候?父母的“朋友们”就是这么想的,她语气冷下来:“拍卖师跟主持人也没两样。”
乐有薇蹙眉,怎么这么敏感?会很痛苦吧。敏感会放大痛苦。她不再多言,继续查阅资料。凌云咬着唇回到座位,她竟然以为还能交到朋友,她心里堵。
公司的人传过乐有薇和叶之南的闲话,凌云和她要好的时候问过:“你不生气吗?”
乐有薇眉一抬:“就当是特权。”
凌云说:“他们说的可不好听。”
乐有薇转头看她,眼睛很亮,像刀子似的,直着朝她戳来:“她们怎么看我,是她们的事,我为什么要照顾那些讨厌我的人的感受?”
乐有薇身高1米73,眉目英气,不笑时很乖张,像个蛇蝎美人,凌云并不相信她真的不在意,摆个姿态罢了。但随后她就发现,“特权”一说并非说笑,乐有薇在一般人面前的确很狐假虎威,横行霸道。
主管劝乐有薇收着点,乐有薇却说以她的人生经验,世人怕浑人。当然,说话再疏狂,她懂得分场合,在客户和上司跟前,总能装成知书达礼的模样。
大门紧闭,乐有薇在门上敲了两下,无人应声。她试着拧了拧把手,门没锁,叶之南坐在茶桌面前,抬眼看她。
叶之南气压很低,但不是传闻中“黑着脸”,他拿起一只茶杯,放到对座,乐有薇便走进去,掏出酒酿,搁在他手边。
凌云靠在门边,看到乐有薇果然进了叶之南办公室。乐有薇生得明艳,叶之南自己样貌出色,竟也不能免俗,别人都吃了闭门羹,乐有薇恃宠而骄,畅通无阻,她危机感更甚。
叶之南给乐有薇倒了一杯茶,自己拉开酒酿拉环,慢慢喝起来。她有心,什么都记得住,跟他很像,偶然间谁说过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他想记,就能记住,但他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对她说过这种酒酿,他自己却是记不起了。
乐有薇喝着茶,叶之南说出烦心事。就算贝斯特领导层集体向省博杨馆长致歉,请他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真品在此,依然会让公众存疑,谣言总比真理显得更可信。
杨馆长肯不肯在退休前,顶着压力,接收这样一幅伴随着质疑声的作品,供人指点?省里还肯不肯支付费用?
乐有薇回忆起来,杨馆长为人随和,口才也好,颇有些国学派儒商的风范。但一位名声高雅之士,余生将一再被人问起《蒙马特女郎》是真是假,恐怕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