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爷爷去了宪椅爷爷那,老哥们一拍即合,都互相道歉说了客套话,表示此事到此了结。
父亲大清早骑车去附近集市卖鱼,他如今俨然是个合格的鱼贩子。
3哥起床不见人,估计他上丧局那里搭手去了。
因为“喜事叫,丧事到”,主动到丧局帮忙是庄户人的本分。
母亲和2个姐姐忙饭,因为饭后大姐回厂上班,2姐回婆家下地。
奶奶前几年去世后,爷爷表示单独过自在,但是每天午饭或者晚饭必有一顿在我家吃,理由是我母亲做饭好吃。
他打算早饭后带我们去丧局吊唁寿星老祖奶,并安排4叔4婶在家安心养身体,惹得4叔有些不高兴。
我一眼就看出来4叔为啥心情不愉悦了:因为4叔不去悼念祖奶的话,他是没理由中午去那吃大席的!
所以,一贯爱沾小便宜的4叔心里有些不爽。
等父亲卖完鱼回来后,3叔开着摩托车带着3婶潘小美也到了,打过招呼,爷爷带领着男女老少浩浩荡荡直奔丧局。
我腋下夹着一匹青纱(黑布)、一摞黄表纸走在后面。
4叔家凡尼刚上小学,这会跟在最后面吸溜着鼻涕往前走,不小心踩了3叔的皮鞋,3叔作势假装要打他,他哈哈笑着跑开了。
过了没几分钟,他又开始“吭吭”地吸溜鼻涕了。
气得3叔怒骂,“啥种开啥花,拧熊结歪瓜!”
我们不由得暗笑起来,凡尼太小听不懂是说他,也说着“拧熊结歪瓜!”然后跟着大人哈哈笑。
3婶拉了3叔一把,示意他少说。
爷爷虎着脸一回头,吓得我们立马变脸,不敢言笑。
离着老远,就听到“呜哇呜哇”的唢呐声和“当当当”的打锣声。
我一猜100岁祖奶去世,儿孙后世满堂,丧局现场一定人多,热闹非凡!
爷爷说这个祖奶临死前让80多岁的宪梓爷喂了几个饼干,微笑着喝了几口老白干,然后抱着酒瓶睡着走了,神情安详,没有丝毫痛苦。
因为穿寿衣时,是爷爷搭手帮忙穿的。
所以细节上的事,爷爷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爷爷属龙,胆子特大,村子谁家的人去世了,一般都请爷爷去帮着穿寿衣。再加上他年轻时为渡河大军抬担架有过贡献,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他。
到丧局那一看,果真如此。
祖奶她儿宪梓爷家门外,人来人往,有说有笑,靠墙摆满了一拉溜10几个大花圈。不用说也知,丧局在他家举办。
我看到花圈上一圈一圈的纸花由外而内为红白黑绿蓝紫黄,花色五颜六色,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我纳闷地问爷爷:“爷爷,不对呀!怎么有红花?与别人不一样。”爷爷轻声说“喜丧,带红吉利。”
原来如此,喜丧与众不同,大家都恍然大悟。
爷爷嘱咐说,跟着他磕头后,大家做做样子即可,不必真哭,走个程序就得。
因为是喜丧,我们都点头同意。
吊唁在农村也叫“吊丧”或者“吊纸”,意思是主家停灵在那,供亲朋好友前去吊奠。与城市里在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道理差不多,看最后一眼,做永久诀别。
在一进大门的“账房处”,记账的、管钱的,给白孝帽、黑袖章的人,一看爷爷领大家过去,3人呼啦都站了起来。
“二叔领着大哥大嫂和3弟弟媳来吊纸呀!”
“二爷爷和大叔大婶和3叔3婶来祭拜啊!”
爷爷和父母及3叔婶子答应着,他回头看了眼父亲,父亲连忙掏出3张10元“大团结”递过去,我赶紧把黑布和草纸放桌上。
就听收钱的那个叔接过钱正反看了下(估计怕假币),扔进账台抽屉里,嗓门响亮大喊唱账“刘宪楥礼金30元,记!轻纱好看一匹,记!草纸一刀,记!”
就见那个记账的大哥一笔一划在白纸账本上记账,女的在旁边监督看着,防止差错,那个唱账的叔末了用白粉笔在轻纱显眼处写下几个大字“刘宪楥敬献”。
在农村白事丧局上,账房先生一般3人,2男一女。
1个男的记账,我们称“账房先生”;一个负责收钱,我们称为“钱柜子”,女的监督收钱作证明,并发放孝衣孝帽黑袖章和白布扎腿带等,一般称作“女掌柜”,这回是由1不太熟悉的远门婶子来充当女掌柜。
这3人是配合得多么密切的一个小团体呵。
我还知道一个规矩:谁有了这一套关键的“白孝帽黑袖章”,谁就有了坐席资格。
单有孝帽是没资格跟着混吃喝的,待会再说。
拿到东西,爷爷看了我们一眼,大家都跟着爷爷学他动作:先是头上带了一尺见方的白布帽,后统一在左臂别上了黑袖章。
只见这个袖章正中用白线连成一个“孝”字,所以有的地方文明些的只在左臂别上这个“白孝章”,无论叫黑袖章还是白孝章,叫法各异,一个东西,丧局专用,“饭票”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