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云露闭起滑进水里,温暖的热水涌到四周,如蚕蛹将她包裹起来。
须臾,脚尖往后点,借着水力退到池边,不等皇帝去捞她就重新钻出来。
水珠滚落,她整个人看上去湿漉漉的,不知怎么,竟让人觉得狼狈。
修白的手臂攀上池壁,她从水中起来,从架子上抽来一条干净的大毛毯围住,连头发也不拧就光脚走了出去。
皇帝没反应过来,径自愣在那里。
等他出去的时候,她正卧在床上翻身朝里,悄无声息。
皇帝本想上前,看了看天色,想起什么就先绕了出去,过了一刻才回来。
手探过去立即被重重拍开,可是仍然让他在脸颊上触到一点湿意。
皇帝觉得自己有点懵了。
她不高兴的时候,会讽刺他,踢他,闹他,总之会把情绪都表露出来。
每当这时候,他只要耐着性子哄她,保准能哄回来。
可现在这个状况……
他踌躇了。
想想刚刚发生的事,好像是他说苏氏的那一句,让她沉寂下来不肯再开口。
皇帝琢磨着那句话,好像被点透了什么,又好像还是没明白过来。
这让他想解释安抚的心消沉下来,蓦然升起迷茫之意。
因为自己和别人有了孩子?
可是皇宫里不可能只有她和自己的孩子,身为皇帝,他可以不讲究雨露均沾,但也不能独宠一人。
他父皇就是被妖妃蛊惑,才致使朝纲败坏。
当然,玉妃不能和妙妙相提并论。
她有小善,无大恶,是能宠能喜欢的人。
可是——
或许是这段日子自己只歇宿在摇光殿,才让她误解为自己只归于她一人。
即便这次劝好,还是会再有下回。
不若趁着新人入宫,让她明白过来也好。
皇帝当断则断,虽然心底深处仿佛仍然觉得不安,他站在床边轻道:“朕已经让乳娘给麒儿、麟儿喂食,你不要担心。”
说完沉默了一下,复替她掖好被角之后方才离开。
室内再一次响起远离的脚步声。
云露背朝外侧躺,头发上的水珠和着颊边滚的泪晕染了枕巾。
她揪着心口,一阵阵的难受。
都说不让自己动心动情,结果如何难道还看不清吗?
谁也不会一辈子对谁好,尤其是在她明摆着无理取闹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有耐心再如往常一般哄她。
只不过是,当初她因怀有双胎而忐忑不安时,他的抉择和所作所为,都让她以为他们是一个家庭,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战斗。
能和人并肩作战的感觉太好,以至于她忽略了其它。
那些属于他的东西,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和他的皇宫……
是啊,既然身在皇宫里,那还奢望这些做什么。
她有地位,有权利,有财富,还有一双可爱的宝宝,这都已经够了,甚至比当初预计好的还要好的多。
其余的,不过是她的渴望、偏执、愚蠢……
和不该有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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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没出外庭,皇帝先把和乐叫到身边。
和乐行礼见过,他便负手嘱咐道:“今天朕在庭院里碰见的那个霞帔,看着是个心大的,你让人注意。”
敢在摇光殿里耍花招模仿妙妙,不是蠢的可以,就是胆子大,野心大。
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还真以为看见的是宝贝。
不过仿品就是仿品,胆子大的女人他着实没少见。
当初喜欢宝贝,是因为她那高贵傲气,优雅而漫不经心的气质,乖巧时又能如猫儿般撒娇耍赖,两种不同的姿态气质糅合在一起,方深深吸引住了他。
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模仿她。
“是。”
“另外,告诉你主子,淑妃手上掌宫的权利……”他语顿,“罢了,这个朕亲自和她说。”
或许手握掌宫之权能让她高兴高兴,他想要亲自看见。
和乐垂首。
她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其实从皇上出殿就感觉到了,往常皇上很少有到了摇光殿之后又出去的,只偶尔政务上有急事。
可现在瞧着不像是有急事,看皇上的状态又分明是心不在焉,前后犹豫,语无条理。
但究竟是为何还要再看。
皇帝不知对方试图从话语中猜出此番发生的状况,仍在殷切嘱咐:“还有,她头发尚且湿着,记得去帮她擦干净,别让她胡乱就睡下,免得早上起来头疼。”
他不知道云露不放心奶娘喂食,并不一味沉溺于自己的心绪里,收拾好自己后便去了宝宝们的身边。
“奴婢明白。”
话尽,他皱了皱眉,好像还想再说什么,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等目光无意看见庭中的花丛,想起刚刚来时看见的画面,又联系到妙妙说的“不请自来”以及有关苏氏的问题,理顺了前后脉络,方通透起来。
他坦白地问:“你实话告诉朕,是朕今天碰见的那个霞帔,告诉你主子锦昭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