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顷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慕容烈这是在安排身后事？
“慕容烈，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听！”
她任性的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这些。
但……
慕容烈不允许她不听。
将她捂在耳朵上的手拿开，郑重其事说着：“顷顷，你听我说！”
“此战，慕容庆十万大军全力以赴，国都必将不复存在，我身为皇帝，岂能做逃兵？”
“若是我身死，你不必为我守节，更不必为我守孝，只当这辈子没有遇上过我，重新再找个待你好的男人，嫁了吧。”
他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没人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叶凤顷，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自己的骨灰让她带走。
“顷顷……”
说到最后，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喉头酸涩的厉害。
这话，听起来便是在交代遗言，听得叶凤顷心头一阵阵刺痛。
不等他的话说完，便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慕容烈，你胡说什么？”
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听！”
“你娶了我，便生生世世是我的人！如果你以身殉国，我决不独活！”
“所以，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她知道：这是慕容烈在交代身后事。
同样的，她也知道三万对十万，意味着什么。
但她恨的是……
慕容烈竟然会认为她会在这个时候抛弃他。
她知道：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倘若国都覆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慕容烈没有完成慕容放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守好这个国家。
也意味着：他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只有以死谢罪，才能不被天下百姓唾骂。
这是古人的一种气节。
虽然她很不理解这种“只要好名声不要生命”的气节，怎么就被大力宣扬？
难道不应该好好保存实力，东山再起吗？
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灭国，慕容烈是一定会选择以身殉国这条路！
而她，在慕容烈继承皇位的那一刻，就想过这件事，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倘若一个国家的皇帝殉国，那么皇后也是要陪着他一起殉国的。
她和慕容烈是生死与共的夫妻，既然可以有福同享，自然可以有难同当。
哪怕就是死，她也要拉着慕容烈的手，跟他一起共赴黄泉路。
“慕容烈，你以为让我一个人独自苟且偷生，你很伟大吗？”
“让我来告诉你：你这样的行为一点也不伟大！在我眼里，你这样的行为，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你是个懦夫。”
“我是你的妻子，和你荣辱与共，你若战死，我绝不独活！”
“别以为我不敢！”
“慕容烈，你知道的，这世上目前还没有我不敢的事！”
“就算你让袁刚和莫风把我带走，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下毒，黄泉路上去找你！”
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早就赚了！
能和慕容烈一起死，也是她心之所愿。
慕容烈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决心，毫不畏惧与自己同生共死。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蠕动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将人狠狠拉进怀里，用力抱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顷顷，我答应你，若非万不得已，决不以身殉国。”
叶凤顷回握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好！”
“我也答应你，只要你不以身殉国，我也好好活着！”
事实上……
叶凤顷心里什么都明白：慕容烈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虽说大周不止十万大军，可那些带兵之人根本没来支援慕容烈的，全都在作壁上观。
等着看慕容烈的笑话。
再或者，慕容庆带着十万大军杀过来的时候，已经许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
这才使得他们按兵不动，无视君父危机。
此次慕容烈面临如此巨大的危机，谁都不敢说能化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在他身旁，与他共进退。
这一夜，夫妻二人相拥而眠，摒弃所有烦恼，谁也没有提国事。
说的都是风花雪月。
――――
翌日。
天阴沉沉的，大早上就阴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叶凤顷摸着身边已经凉透的被褥，再想到昨夜两人的耳鬓厮磨，心里稍稍放宽了些。
尽管三万对十万几乎没有胜算，那也要搏一把。
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曾经努力过。
没有遗憾。
静宜和叶凤顷用完早膳，便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见了空大师。
还未踏进方丈的禅房，一声炸雷，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
刹那之间，天与地都陷入密密匝匝的白色雨帘中。
叶凤顷和静宜站在檐下，但那雨珠还是在风的作用下飘进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