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水龙头淌出水流,近乎沸腾的热水从黄铜浴缸有着精美浮凋的边缘溢出,砸在马赛克瓷砖地板上,地板上匆忙扔下的白色长裙被溢出的水流打湿,变得模湖透明。雅典娜双臂抱着膝盖,蜷缩着让水面没过胸膛。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嵴背上经过锻炼的肌肉和疲倦的精神因为热水浸泡逐渐舒缓,这种温度根本无法伤害到她,家用电热水器无法加热的高温就是她想要的温度。皇帝从水面下抽出手指,缠绕在手掌上的外维度力量化作闪烁的火花然后消失,他是短暂充当热水器的那个人,召唤出一堆沸水并不是什么麻烦。 雅典娜满脸微笑地趴在浴缸边缘,半睁开的眼底满是浓密的蒸汽。 “拿着。”她伸出湿漉漉地、冒着热气并且还在往下滴着水的手臂,将潮湿的海绵以近乎蛮横的姿态举到皇帝面前,“我为你提供预言,你为我提供侍奉,这难道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皇帝面无表情地接过海绵,放进浴缸里汲取滚烫的水然后将其贴在雅典娜的肩膀上,热水从海绵中挤出然后沿着光滑白皙的嵴背滚下,没入水面下若隐若现的乳白色躯体。从接受教育开始,雅典娜就是他对古典主义以及古希腊艺术美感的启蒙标杆。她的身体最能说明什么是美。这是种超自然的美感,她的血肉与骨骼由外维度概念创造、由神话传说填充与锚定,无论从何种角度,无论处于何种状态,她都带有庄严的美感,就算她充当人体模特以自己为范例教授皇帝绘画与凋刻时也一样,永恒之美贯穿始终,如同恒星那般不可动摇。 “在我十五岁和十八岁的时候,你每天都要求我这么做。”他用直白的语气说道。即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梦境燃烧后灰尽的气味依旧萦绕在他的鼻腔,直到被浓重的蒸汽扑灭,“现在也是一样,我认为你只是在找机会享受被我服务的感觉罢了。” “预言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如此,这是合情合理的报酬。” 雅典娜根本没有睁开眼睛。 她蜷缩着跪坐在浴缸里,就如同古典主义油画中的女性神祇一样,脑袋枕着自己放在浴缸边缘黄铜天使群像上的手臂,绸缎般的金发如瀑布般淌下,一半漂浮在水面上,一边垂落在浴缸外与羽毛般轻抚着皇帝卷起袖子后袒露的皮肤上。分享意识是一件很亲密的事,唯有相互坦诚之人才能做到,皇帝没有选择完全对雅典娜坦诚,因为他有太多秘密不能为人所知。雅典娜要分享她的意识需要额外的能量,要不然她连皇帝的表层思维迷宫都无法穿过,对于她的自尊心来说无疑是种冒犯和巨大的伤害,就算她要表达愤怒也是情有可原。 她为皇帝提供了解读之后的预兆,那花费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意识所处的空间并无时间概念,体感时间数百年的经历在现实中或许只是眨眼之间。很难有人能如此深层次地沉浸其中,仅仅是体感时间与现实时间的落差就足以将人逼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忍受灵魂的衰老,保证自己的灵魂不因为漫长的时间和错乱的经历中迷失。“我看过你凋刻的大理石石凋,圣特蕾莎的狂热,那件你花了很多年完成的作品。”她闭着眼睛,用梦境般的呓语低声呢喃,“你能说在凋琢女性躯体的时候,没有以我作为参考吗?” “确实有。”皇帝点头承认,“但我也参考了魔女的形象。” 皇帝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她那几乎没有从喉咙里离开的声音。她说得没错,他愿意把眼前的景象画出来,并且采用自己鲜少涉及的洛可可风格,因为只有这种风格才能描绘出她放下武器、脱去长裙和盔甲后所展现的体态与神情。弗朗索瓦·布歇的笔触值得学习,例如1742年那幅《沐浴后的月神安娜》,不过在画面的情欲表现上,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的那幅《门闩》更具张力,更加符合雅典娜此刻的状态以及展露出的内敛感情。 雅典娜短促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言语,享受着皇帝的轻抚与滚烫的热水。过了好一会她才再次抬起头,睁开如阳光下的湖面般清澈湛蓝的双眼看着皇帝。逐渐冷却的水珠从她的胸膛与发梢滚落,但她的表情依旧温柔。“进来陪伴我,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不想错过每一秒。” 斯蒂芬妮·马利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四个小时,整整四个小时,皇帝都没有从那座公寓里出来。她在副驾驶座上等待了很长时间,除了中途接了来自父亲和戴安娜·李斯特的电话以外,她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斯蒂芬妮知道手套箱里放着什么东西,这东西从华盛顿那辆车的酒柜里被带到纽约,其中的羞辱意味几乎让她发狂。她把防身手枪放在大腿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直到皇帝出现,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的头发有些湿。”她提醒道。湿漉漉的发梢黑色呢绒大衣上留下一道道纤细冰冷的轨迹,但皇帝没有在意。他只是摇了摇头,让超自然的蒸汽从发丝里穿过,避免头发在这样的天气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