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忘机的手倏尔收紧,金凌曾经的自言自语又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当年穷奇道截杀,我们金家,除了三百多门生,还有两名嫡系弟子罹难。第二天就是我的满月宴,我爹不可能带着人去截杀魏无羡,所以只能是另一个……”
他将视线从水幕上挪开,落到爱人的脸上,一遍遍去描摹他的眉眼——只有看着他如今安然无恙,才能缓和心脏处那一阵阵不安定的抽痛。
——魏无羡摆摆手,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看在这次金子轩请了我的份上,我一年之内都不说他坏话了。”
——温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之前金公子派人到乱葬岗下送请柬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定有诈呢,却原来是误会了,当真对不住他。看不出来,其实金公子也是个好人……”
还没有赴宴,如何能肯定不曾有诈、只是误会?
金子轩自然是好人,可兰陵金氏上下,难道都乐于见夷陵老祖出现在嫡长孙的满月宴上,留下终身不褪的印记?
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的不安,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没事的,蓝湛,咱们就看看金家搞什么鬼。有你在我身边,咱们什么都不必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蓝忘机摇了摇头,抿唇不语。
正午时分,魏、温二人途径穷奇道,不见人迹,亦不闻非人之声。
在读到那一句“那是一支直冲魏无羡心口而来的羽箭”时,蓝忘机心中始终紧绷的那根线,骤然崩断了。
他咬着牙,切齿道:“金子勋——”
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他竟敢——不查不问、猝然偷袭,且是狠下杀手、不留余地!
金子轩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在他儿子的满月宴之前,半路截杀他亲自下帖的客人!
若是成了,置他于何地?日后还有谁敢来赴兰陵金氏邀约?
最后没有成,倒成了万幸——对兰陵金氏来说,万幸!
因为去截杀的人都死了,于是魏无羡这个被截杀的,反倒百口莫辩,成了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于是再没有人细想其中的蹊跷,兰陵金氏摇身一变,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江厌离道:“金公子。”
这个声音犹如一盆冰水泼身,让金子轩从头冷到了脚。
金子轩几乎不敢看她了。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鲜有如此失态。这让江厌离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丝不忍,但这一丝轻微的动摇,却又立刻被她以比升起时更快的速度狠狠压了下去。
她脊背挺直,眼神悲寒,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对金子轩道:“金公子,若金鳞台上,是这般情形……若金家人,对我如此轻视,能毫无顾忌地在阿凌的满月礼前,对我的弟弟狠下杀手……”
她不敢去看金凌,生怕多看这孩子一眼,好不容易、被极致的愤怒与心寒所包裹着、才能勉力支撑起来的决心,就会丢盔弃甲、弃她而去了。
阿羡与金公子素有不和,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金家想要阿羡的性命……那就无论如何、不可转圜了。
江厌离艰难却又坚决地说完了那句话:“你我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不必重提了。”
金子轩脸上血色骤褪。
江澄又惊又怒道:“阿姐!”
魏无羡也急道:“师姐!你不要冲动!”
江厌离道:“阿羡,我并不是一时冲动。”
她脸色苍白,嗓音也是慢慢的、轻轻的,可一对上那双眼睛,魏无羡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心上人、对本来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夫君的心上人,说出这样几乎等同于“恩断义绝”之意的话,最痛苦的人,分明是江厌离自己。
金子轩脸上的血色恢复了几分——意识到了江厌离的决心之后,他心中的慌乱竟然奇迹般地慢慢消退了。
金子勋、金家,无论是出于什么缘故,这一场穷奇道截杀,都太过了。
江厌离这样做,才是对的,她有这样的决断,才是应该的。
可他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金子轩端正了姿势,正色、郑重地道:“江姑娘,我知道我如今是没资格劝你的、没资格说什么请你放心的话——所以,我一定会把一切都解决好、一切都安排妥当,再堂堂正正,向云梦江氏求亲!”
江厌离别开了脸,没有回应他。
她在心里,慢慢地对自己说:比起阿羡,我现在的这些难过,又算什么呢?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原本心中充盈的都是要参加江厌离儿子满月宴的喜悦,而此时此刻,喜悦之情烟消云散,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他还不愿细想深想,不愿猜测这些人是为什么会埋伏在这里。
金子勋在穷奇道截杀魏无羡,原是为了他所中的千疮百孔咒。
方才的沉重气氛并未散尽,即使是对金子勋这样可笑的判断与行动,一时也无人出言批判。
直到前面也读到此处。
——金子勋竟然中了这种令人作呕又难以解除的诅咒,魏无羡一时竟有些同情。然而,就算同情,他依旧觉得金子勋简直无脑,道:“你中了千疮百孔,截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