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哪一个,蓝曦臣都难以自处。
若蓝夫人尚在,无论如何,判决已下,她的处境不会更糟,哪怕为了好转的万一可能,豁出去一试也未尝不可……可是,她已经不在许多年了。
因此,不能、不敢、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蓝景仪想不了那么复杂,对此只有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默然半晌,蓝曦臣垂下眼帘,取出裂冰,一阵夜风忽的送来了一缕幽咽的箫声……箫音正如泽芜君本人,如春风化雨,和煦温雅。而此时此刻,箫音精绝依旧,却教人听来不是滋味。
心境纷乱、难复平静,箫音如何如旧?
——夜风轻拂,蓝曦臣的黑发和抹额皆已微微凌乱,而素来极重仪态的姑苏蓝氏家主却全然不理会,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放下裂冰,道:“云深不知处深夜不可奏乐,今日我屡屡出格,让魏公子见笑了。”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泽芜君莫非忘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犯禁最多的人……”
魏无羡道:“我这张嘴啊……真是随便惯了。”
蓝忘机道:“如此也好。”
“蓝曦臣”这时正心情沉重,若一本正经地劝他,只会雪上加霜。这样回应,也不是故作玩笑,或许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让人感到轻松几分。
——蓝曦臣笑了笑,道:“我与忘机的身世,姑苏蓝氏从未对外透露过,我本不应当告诉你的。今夜是我忽然想与人倾吐一番,一时冲动。”
——魏无羡道:“魏某非是多嘴多舌之人,泽芜君尽可放心。”
——蓝曦臣道:“不过想来忘机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魏无羡道:“他不愿说,我不会问。”
——蓝曦臣道:“可是依忘机的性子,你不问他怎会说?有些事,你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魏无羡道:“好可惜啊,蓝湛。‘你’若是再来得晚些,泽芜君是不是就会把‘你’不对‘我’说的话告诉我了?”
——魏无羡还要答话,却听身后足音传来。回头一看,蓝忘机沐着月光走来。他右手提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子,大红的封口。魏无羡眼前一亮,道:“含光君,你可真是贴心!”
蓝忘机沉默不语。
他的确不会有意隐瞒,只要魏无羡问了,就一定会说。
可有些事,他大约也是不会主动去说的:那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不值一提的……早就已经过去了的事,他自己本也不怎么回想了,何必要说?说出来,大约也只会平添困扰。
——蓝忘机走近,将天子笑交给他。魏无羡抱着坛子进门去,蓝忘机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目光却甚为柔和。蓝曦臣看他一眼,道:“你从你屋里拿来的?”
——蓝忘机点头。
蓝景仪惊讶道:“原来泽芜君知道含光君在静室存酒啊?这、”这岂非明知故犯?
蓝思追道:“云深不知处禁酒,只是担心我们年少不懂事、便先耽于口腹之欲,日后难以改正,故而写入规训。在外面也不饮酒,一是家规禁酒已成习惯、二则担心酒后失仪。可实际上,是否饮酒,与人品性无犹,魏前辈好酒,不也人品高尚?”
顿了顿,他补充道:“况且,云深不知处禁止饮酒,却没有禁止藏酒啊?泽芜君知道含光君为魏前辈藏酒,也没有什么。”
魏无羡听得微微发愣,道:“蓝湛,这孩子……当真是个好苗子啊?”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领悟!
蓝忘机道:“思追很好。”
蓝氏规训众多,弟子门生皆要遵从,如蓝思追、蓝景仪这样的亲眷子弟,更是自幼如此。这样做,为的就是让弟子们懵懂时便先知如何为然,晓是非善恶后再知所以为然,不至于走上歪路。
而事实上也确有其效,鲜少有听闻蓝氏本家子弟铸成大错的,就连蓝景仪这个毛躁得不像蓝家人的孩子,品性也无多少可挑剔之处。
——蓝曦臣道:“你……最好不要碰酒。当心,像当年那次那样。”
——他视线落在蓝忘机锁骨附近的衣物上。蓝忘机也垂首,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之处,道:“不会再那样了。”
蓝景仪又“啊”了一声,道:“含光君胸口的烙印——”原来是醉酒了之后烙上的!
喊了半句,他终于又将那句“和他生前身上的那块毫无二致”一并想了起来、想明白是和哪一块毫无二致,喃喃道:“魏前辈在屠戮玄武洞里为了救绵绵姑娘被烙的那一块……含光君喝醉以后给自己烙了一块一样的?!”
这是在吃醋吗?!这醋吃的也太惨烈了吧!
蓝思追立即就看出他想到了什么,及时打断道:“含光君轻易不会饮酒——除非是为了魏前辈。”
停顿片刻,他道:“魏前辈前生,并未有机会与含光君共饮。”
所以,那个烙印……其实不过是一种最惨烈,最绝望的怀念。
半晌,蓝景仪才道:“幸好,魏前辈回来了。”
魏无羡鼻头酸涩无比,心脏一阵又一阵地抽痛,喉咙更加哽得难受,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蓝湛,你怎么这么傻啊……”
蓝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