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刚醒过来又开始瞎说,蓝忘机摇了摇头,转开了脸,魏无羡以为他要走,忙道:“蓝湛蓝湛!别走。我胡说八道,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受伤醒来之后,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了。
读完这一句,金凌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梗住了。
偏生蓝景仪还在他旁边低落道:“好久……那是得多久了啊?魏前辈好惨啊……”
金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咽下,继续读下一句。
——蓝忘机腰间配着两把剑,将随便取下,递给了他:“你的剑。”
——看到这把剑,魏无羡先是一怔,须臾,才道:“谢谢。”
——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雪亮的剑锋之上映出了一双眼睛。魏无羡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一阵,把随便重新插入鞘中,道:“它当真自动封剑了?”
“魏无羡”的这种反应,似乎又是对剖丹猜测的一次验证。
蓝思追默然不语,金凌两只手抓着地面,觉得难捱无比。
魏无羡低下头,手虚虚地握了一下。
执剑的感觉,当真遥远得如同上辈子了。
他忽然对重新结丹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想要再一次将随便拔出鞘、想要再一次在人前使出那惊艳一剑。
验证了随便封剑确有其事,“魏无羡”才有余裕关心自己在哪儿,方得知是在云深不知处、且得到了蓝曦臣这个家主许可。
赤锋尊的尸身,也已由百家证见、交于聂氏看管。
蓝景仪道:“敛芳尊这——这也太胆大了!”
——魏无羡早知金光瑶一定会做足姿态,确认他没法毁尸灭迹就行了。谁知,蓝曦臣却缓缓地道:“他说,此事追查到底,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而既然魏公子已经醒来,那,忘机你是否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不光没有心虚躲闪,还主动提出要追查?!
他们都清楚,既然聂明玦的头颅在芳菲殿密室,凶手必是金光瑶无疑。如此,还能掩得这样天衣无缝,简直是——脸皮极厚、胆色滔天,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孟瑶无声地揉了揉太阳穴。
回到“现在”,就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所做作为。如此,他便又得开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蓝忘机道:“兄长,赤锋尊的头颅,的确就在金光瑶手中。”
——蓝曦臣道:“你亲眼所见?”
——蓝忘机道:“他亲眼所见。”
——蓝曦臣道:“你相信他?”
——蓝忘机道:“信。”
读完蓝氏双璧这几句对话,三个小辈彼此对视,均觉有种莫名震撼撞在心头。魏无羡一如书中的自己,胸口一阵灼热。
——蓝曦臣笑了,道:“忘机,你又是如何判定,一个人究竟可信不可信?”
——他看着魏无羡,道:“你相信魏公子,可我,相信金光瑶。大哥的头在他手上,这件事我们都没有亲眼目睹,都是凭着我们自己对另一个人的了解,相信那个人的说辞。
——“你认为自己了解魏无羡,所以信任他;而我也认为自己了解金光瑶,所以我也信任他。你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蓝景仪道:“泽芜君这话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啊。”
若不是一路看到现在,他们也绝不可能怀疑敛芳尊杀了赤锋尊的!更别说泽芜君还和敛芳尊是多年的结义兄弟……
蓝曦臣神情微微一黯。
魏无羡道:“蓝宗主这样的反应,实属人之常情。孟兄射日之征前就曾相助于泽芜君,之后云深不知处重建,敛芳尊也一定是给了不少支持,加上十多年守望相助……若随便一个人、还是夷陵老祖这种恶名昭彰之人,空口白牙说敛芳尊害了赤锋尊,轻易信了,才叫没心没肺、凉薄无情。”
说完,他还开了个玩笑:“说真的,蓝湛就这么带‘我’回了云深不知处,蓝宗主没直接把人扔给兰陵金氏,‘我’就该感激涕零了。”
蓝曦臣神情稍松,莞尔道:“魏公子说笑了。多谢。”
蓝、魏两人对答几句,便切入正题,“魏无羡”直指问题出在清心玄曲,将共情中听到的曲子重新吹了出来。
金凌握紧了拳头。
哪怕已经有了结果,这首曲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仍像是一种审判。
而他现在,就好像趴在断头台上的死刑犯,等待着那把致命的、已无更改余地的铡刀,从头顶落下。
岂料他还没有读到下一句,就先听见了蓝景仪的惊呼:“什么?!”
——他的笛子就摆在床头……他道:“蓝宗主,这支曲子,确实是你教给金光瑶的那支么?”
——蓝曦臣道:“正是。”
蓝景仪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没有问题?问题若不是出在清心音,还能是出在哪儿?”
金凌的身体陡然一僵,握紧的手也失去了原本的力道。
几乎早已笃定的推测似乎被推翻了,一时间,余人多少有些愕然。
须臾,蓝思追道:“不是——这首曲子,并非全然没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