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紧紧盯着自己的风筝,不时瞅一瞅魏无羡的那只。魏无羡的风筝已经飞很高,可他还是没有动手挽弓的意思,右手搭在眉间,仰头而笑,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远。
蓝景仪道:“这……应当是在玩乐吧?可为何江宗主还是这么、这么……”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找到一个词:“严阵以待?”
江澄被他点名,才稍微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眼看风筝已经快飞出自己有十足把握能射中的距离,江澄一咬牙,搭箭拉弦,白羽嗖的射出。那只画成独眼怪模样的风筝被一箭贯目,落了下来。江澄眉头一展,道:“中了!”
蓝思追停了停,心中虽有答案,却并未回答。
未几,见到“魏无羡”拉弓射中后,“江澄”的神色变化,蓝景仪恍然大悟道:“因为他怕比不过魏前辈!”
——江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话一出,江澄面色扭曲的程度顿时更上一层楼,若不是怕跟一个小辈计较这等小事实在有失身份,只怕当场就要向蓝曦臣这个家主发难了。即便如此,他仍是发狠地瞪了蓝景仪一眼。
蓝思追不得不再停下来出声喝止:“景仪!长辈私事,我等本就不该背后议论,即便此间特殊,又怎能失了分寸?”
蓝景仪撇嘴道:“好吧,我不说了。”
江澄一声冷哼险些就从鼻子里冲出来,眼光落到后面几句,脸色又变得晦暗起来。
逝者已矣,此时从书中复见其形容,魏无羡心中极是难受,索性闭眼不看,被蓝思追念出的内容却仍是不断飘入他耳中。
——……一群少年都把弓收了起来,跑去捡风筝,排名次。落得最近的就是最差的,每次最后一名都是排行第六的师弟,照例要被嘿嘿哈哈地取笑一番,他也脸皮极厚,毫不在乎。魏无羡那只落的最远,紧挨着他的就是第二名的江澄的风筝,两人都懒得去捡了。一群少年冲进建在水面上的九曲莲花廊,正在飞檐走壁地打闹,忽然闪出两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蓝景仪道:“这两个侍女是什么人,侍女而已,怎么好像比江家的弟子还、还……”
他“还”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二人皆作武装侍女打扮,都佩着短剑。其中高个的那名侍女拿着一只风筝、一支箭,挡在了他们面前,冷冷地道:“这是谁的?”
——众少年一见这两名女子,心里都叫糟糕。……
金凌也微微蹙眉,却还是道:“我外祖母身边得用的人,是该有些体面的。”
——她们往两旁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佩剑的紫衣女子来。
蓝景仪忍不住撇了撇嘴,露出“不敢苟同”的神情。
再怎么有体面,那也止于别人对她们多敬重几分,哪有自己对家族子弟这样无礼的?
他再往后看几行,更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这位江老夫人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模样,不愧是江宗主的母亲……
——这女子肤色腻白,颇具丽色,眉眼秀致,却有凌厉之意。唇角似勾非勾,天然的一派讥诮,与江澄如出一撤……其余的少年则恭恭敬敬地道:“虞夫人。”
蓝景仪不由奇道:“为什么是虞夫人?不该是江夫人吗?”
金凌道:“你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这上面明明接着就写到了,看下去不行吗!”
——虞夫人就是江澄的母亲,虞紫鸢。当然,也是江枫眠的夫人,当初还曾是他的同修。照理说,应该叫她江夫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一直都是叫她虞夫人。有人猜是不是虞夫人性格强势,不喜冠夫姓。对此,夫妇二人也并无异议。
坐在最后一排的蓝启仁捻了捻胡子,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不赞同之色。
简直乱了套!若是当真不愿出嫁从夫,大不了还称一声“虞三娘子”便是。既然叫了“夫人”,无论如何不该再缀上娘家的姓氏,不然旁人提起来,还以为是眉山虞氏的当家主母!
他心下颇有微词,只是顾念死者为大,才没有多说什么。
——虞夫人出身望族眉山虞氏,家中排行第三,又称虞三娘子,在玄门之中有一个名号“紫蜘蛛”,报出来就能吓着一批人……嫁给江枫眠后也常年夜猎在外,不怎么爱留居江家的莲花坞。而且她在莲花坞的居所和江枫眠是分开的,独占一带,里面只有她和她从虞家带过来的一批家人居住。这两名年轻女子金珠、银珠都是她的心腹使女,总不离身。
蓝景仪咋舌道:“好吧,怪不得是‘虞夫人’。”
心中暗道:“不喜与人打交道,与人打交道便不讨喜”……江宗主果真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金凌蹙眉不语。
与其说虞紫鸢与他想象中的外祖母相差甚远,不如说他从未当真想象过对方是什么样子。说是大出意料之外,又好像也不算。
倒不如说,看到虞紫鸢,读到她所说的话,只有一种“好像也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心情。
——江澄挨到她身边,虞夫人纤细的五指捏了捏他的手臂,在他肩头啪的一拍,教训道:“修为一点长进也没有,都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