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先生,这是为何?如果温兄是无辜枉死,魏兄让他以凶尸之身复苏,虽然和活人还是有所差别,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对于亲朋好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虽然对蓝启仁颇有些发怵,但是因为那一点小心思,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打断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显然也对此很是上心。
此刻前面的天书还停在蓝忘机种种醉态,譬如醉打温宁、靴子穿反、避尘落地等等,固然有趣,但也没有多少关键信息,分一分心,倒也不怕错过什么。
迎着这么多视线,蓝启仁倒也没有生气发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才道:“好事?乍看之下,确实是好事,但是,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世间枉死者众,何人可救,能救几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为其一。以非人之身重回世间,诸事异于常人,难以再混迹人群,此为其二。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可面对‘复生’的诱惑,又有多少人会有心思去妥善考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无羡,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死而复生、非人类人,实则远比你这外道术法、比号令群鬼的法器可怕千倍、万倍。天道人伦,自有定法,自有道理。”
众人中不乏心思灵巧者,经此解说齐齐悚然。魏无羡细想之下,也是冷汗津津,立即向蓝启仁肃容礼道:“晚辈多谢蓝先生提点!”
蓝启仁捋了捋下颌三寸黑须,受了他这一礼。
江厌离道:“可这样一来,温公子他……”
不开这“鬼将军”的先例,魏无羡确实可以避免惹祸上身,但温宁又要怎么办?
温宁自己不问,旁人也不便去问,但江厌离心中记挂着那一份救人还骨的恩情,不免关心他的来日如何,便挑头开了这个口。
温情道:“多谢江姑娘关心了,不过,日后阿宁是怎么……这天书想来都会写到,我们设法避祸便是,也免得魏无羡因此为难。”
——不仅仅是从道义上为难,虽然后世的魏无羡已经办成,但要开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先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蓝启仁道:“说到此节,老夫倒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温情姑娘是否愿意。”
温情道:“蓝先生请讲。”
蓝启仁道:“温姑娘与温若寒、温晁之流非是一路人,若温姑娘愿意,我姑苏蓝氏愿派门生驰援,接应温姑娘一脉族人,离开夷陵温氏属地,先脱离岐山温氏,再论日后出路。”
温情沉吟片刻,颔首道:“如此,多谢蓝先生。”
安排完了后路,便要再回到正题上了。
多少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魏无羡倚回蓝忘机身上,继续欣赏未来的道侣醉酒。
一个小朋友读得莫名振奋,两个小朋友看得心惊胆战。
蓝景仪道:“魏前辈这都是跟一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喝酒啊?”
——昔年魏无羡酒友无数,看过人醉后千奇百怪的丑态。有嚎啕大哭的,有咯咯傻笑的,有发疯撒泼的,有当街挺尸的,有一心求死的,有嘤嘤嘤“你怎么不要我了”的,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忘机这样不吵不闹、神色正直,行为却无比诡异的。
“无数”“乱七八糟”之一的聂怀桑:“……”
“无数”“乱七八糟”之二的江澄:“……”
金凌道:“你管他和什么人喝酒呢!”
魏无羡则道:“事不过三哇含光君,你看你,人家温宁怎么得罪你了,这一会儿都挨了三下了!”
——身后,温宁默默地跟了上来,魏无羡正要对他说话,蓝忘机猛地转身,又是怒气冲冲的一掌。这次,拍到了温宁脑袋上。
蓝忘机:“……”
蓝景仪道:“我怎么觉得……鬼将军有点儿可怜?”
金凌:“……”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三打温宁,并且二度禁止“魏无羡”吹笛,蓝景仪道:“含光君是不是……吃醋了啊?”
蓝思追:“……景仪。”
他无力道:“不可妄议长辈。”
魏无羡道:“哦豁,这醋吃的。”
蓝忘机的耳朵又红了。
——魏无羡发现了……他心想,蓝忘机不大瞧得惯邪术,可能是不喜欢他以笛音操控温宁,得顺着他的毛摸,便道:“好吧。我只吹给你听,好不好啊。”
金凌嫌弃道:“他究竟是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含光君是瞧不惯邪术才不让他吹笛子的?”
蓝景仪道:“而且最神奇的是,即使老祖前辈这么想可他还是把哄人的话说对了!”
魏无羡厚着脸皮道:“这说明咱们俩心有灵犀,对吧蓝湛?”
江澄啐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
蓝忘机道:“嗯。”
他用一种分明看不出情绪、却莫名叫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了江澄一眼。
江澄:“……”
江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金凌忍不住道:“他们两个——含光君醉了也就罢了,魏无羡也跟着傻了吗?”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蓝湛,你醉了怎么脸都不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