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盾越看公子卬越顺眼,韩厥却听越不顺心。
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打算,恐怕是悬了。
想到这里,韩厥搁下了碗筷。
公子卬不知他已经在那边吃过一顿,只知道这个年轻人早上和自己一块来的,应该还没吃饱,道:“贤之兄,大米珍贵,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赵盾嘿嘿一笑:“贤之怕是吃不下了。”
公子卬问其缘由,韩厥酸酸地说:“不是饭冷,而是眼热。”
赵盾觉得择婿工作,已经见了眉目,要介绍女婿给亲友团,显摆显摆,就拉着公子卬的手,往偏堂里去。
“诸公,这位是宋国的公子卬,字子瞻,当今宋公的胞弟,官至太傅。”
大伙一见是中军将亲自引荐的青年才俊,多半赵女之争有了眉目,竞相给公子卬换盏。
乡饮酒礼之后,按照春秋的惯例,要么请漂亮美眉上来舞一曲,要么比赛射箭,是为乡射礼。
“其争也君子”,这是还没出生的孔子对乡射礼的评价。
现在绝大部分宾客尚在正堂里吃四菜一汤,要是播放音乐,让美眉们翩翩起舞,若是让人听到了,有损赵盾人前君子的形象,提弥明遂提议比赛射箭。
韩厥思忖着:“我从军经历确实远远不及宋卬这厮,但是射箭这种君子的手艺,我可是每天鸡刚叫,就爬起来练习的。”他于是热烈支持提弥明的提议。
赵盾的靶场设在后院,四四方方,边上栽培着挺拔的杨树,地面的黄土夯实了。众人移步,但见靶场矗立着布料的虎形靶。
《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言:“凡侯,天子熊侯,白质;诸侯麋侯,赤质;大夫布侯,画以虎豹;士布侯,画以鹿豕。”
这里的侯指代的就是兽形的箭靶。周礼把人的方方面面都规定限死,熊形靶子是周天子用的,麋鹿型号的,是诸侯专属,赵盾是上卿,所以家里用布匹做了个虎形的,也算是规规矩矩。
周礼:“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面画其头象於正鹄之处耳。其画皆毛物之。”
赵盾的靶心(正鹄)是提弥明用杂毛粘出的一颗虎头,还别说,栩栩如生。
按照宾射礼,射鹄设在下,比射的人一对对的揖让;在上比射,比输的人在堂下饮罚酒。
韩厥急于摆脱自己军事经验为零的人设,主动出言向公子卬邀战:“方才听子瞻兄谈及宋国的兵战,金戈悍马,指挥若定,不知大言滔滔之中,几分夸大,几分文饰。厥请与公子一教高下,看看公子手里有几分真本事。”
韩厥也不等公子卬回话,自取来黄桦大弓、毛竹箭矢,他从小就在赵家长大,自己在赵家也有一把好弓。
他三两步走上阶前,眉毛一挑,无言地挑衅着公子卬。
公子卬一顿无语,心道:“这傻X吃枪药了?我怎么得罪他了,说的话尽是针锋相对?搞得好像是我杀了他老子,抢了他老婆一样的。”
赵盾被韩厥这么一说,也期待着公子卬展示射箭的技艺,毕竟先秦尚武,天子、国君、大夫若是射术上稀松平常,那是很丢人的。
赵盾直勾勾地看着公子卬,仿佛是恋人般的鼓励。
“我是来给寿星祝寿的,拉好感的,什么时候拉到了仇恨啊?”公子卬心中吐槽。
“郑伯有言于宋公,宋公会采纳吗?不会。郑宋世仇,宋公会怀疑郑人的居心。善,此说客之立场也;不识字之野人,有军政之言于宋公,宋公会采纳吗?不会,宋公会质疑野人的能力,进而质疑谋略的可靠性。善,此说客之能力也。”公子卬脑瓜子里突然蹦出不久前善儿说与自己的谆谆教诲。
“是了,我远道而来,是为说客,此前赵盾不采纳我归还卫地的建议,是因为不清楚我的立场,不认可我的能力。”公子卬恍如醍醐灌顶:“善儿姑娘让我来送礼祝寿,不就是抓住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和赵盾拉近关系的吗?能力,立场的问题,不就在今天解决吗?”
“射箭是学校里的课程啊,相当于赵盾这个天使投资人在看自己的学历如何?酒后宾射,那和一起去KTV找乐子差不多的性质,毕竟娱乐拉近主客关系对吧?哎哟,我怎么这么笨,这都没反应过来。
韩厥敌视我,估计他手头也有项目,这是竞争对手啊。射,必须射,射死他丫的。”
公子卬推开赵家仆人给他递来的角弓,对赵盾一欠身,韩厥以为后者认怂了,喜上眉梢。
却不料公子卬道:“我射箭不用他人之弓的,多谢中军将好意。”他回身和仆人吩咐了两句,很快,仆人就按照田双的指引,去马车上取射箭的家伙。
公子卬和韩厥在箭靶五十步开外相对行礼:“贤之兄为长,当请为先。”
后者毫不客气:“恭敬不如从命。”
“射者,男子之事也”,对于贵族来说,射箭不单单是格杀的技术,还是艺术和修养的体现。
既然是艺术,射箭就免不了吟诗、唱诗。
臾骈和韩厥关系不错,韩厥转向他行了一个空手礼:“请臾大夫为我诵《采蘋》之诗。”后者欣然答应,用低沉的男音唱了起来。
“于以采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