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的精髓,就在于不犯错!”公子盻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鳞矔、鳞乾父子道。
围攻右师的部队由向氏和鳞氏组成,这也是公子盻坚持的——部队的山头越少,战斗力越强。
“先求不可胜在我,以寻觅敌军可乘之机。右师的选址和防走水的部署上犯下了致命的疏漏,而且地理水文为我所知,焉有不殆之理。”
公子盻平日里小心谨慎,做事情首尾看顾,被桓族大夫嘲笑的紧,今日算是大出风头。
“刚刚说右师的守将叫什么?”公子盻问道,探马已经加入了收割战场的工作,参与这次问答的只有鳞氏父子。
“单名一个‘谡’字,氏甚就不记得了,好像是牛还是马还是羊什么的,反正就是一种动物。”
谈吐间,火势熊熊而壮,飞屑带火纷纷而下,宛如落英散洒。
右师兵将灰头土脸地从寨门狼狈而出,鳞氏的士子门人守在出口一一点杀,竟然无一合之敌。
“愿降!”
“愿降!”
战胜已然成为奢望,右师的官兵即使再忠君也不得不匍匐膝行,摇唇乞活。按照春秋的礼法,打了败仗,投降受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自己的主君倘若有钱便可以把他们赎回去,甚至官复原职。
历史上,华元在后来的郑宋战争中吃了败仗,宋文公用兵车百乘,文马百驷以赎之,逃归宋国后华元依然受到国君的礼遇,官拜右师、执政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打败仗固然是丢人的一笔,但对于先秦的士子来说,这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都是打工人,能不搭上性命,交点钱赎身那是再好不过。再说了春秋平均每年打1.3场战役,这么频繁的战争,要底下人各个舍身取义,也忒不厚道了些。
焚军营为土灰,俘败军而扒其甲,夺战马而武备其军,向氏和鳞氏的实力迅速壮大了起来。此刻,忽然扼守西路的士兵来报,华氏那一路惨败,正马不停蹄赶来求救,公孙钟离与杵臼的兵马阴魂不散地在衔尾直追。
公子盻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
“公子,鳞大夫。”
“华大夫。”
两军会师,人马重新整理。
“本部骑兵五百六十人,辅以披甲,弓手,堪堪可以一战。”
杵臼那边,公子盻按六百骑的兵力预估,双方实力上略处下风。
“我们自封地而来,没有可靠的后勤保障。维今之计,不如退兵。”公子盻道。
政变突袭被打成了逆风局,公子盻对令一路造反的队有那是颇有怨念,说话渐渐不客气起来。
“不可!”鳞矔听得直摇头:“我们的封地分散在济水沿岸的各处,今日退兵,他日必为各个击破。
且从这里到列位的封地,非一日可抵,沿途没有补给,又遭到追击,军士没有水,没有粮,军心必溃。
我们是造反的,不得人心,而杵臼有国人源源不断的支持,从运粮到沿途的捐输,别忘了,乐氏和荡氏还没发力呢。
我们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只有在这里,阵斩了杵臼才有生路。
趁着还有伯仲之间的实力,不如控制东边城门据守,然后分出小股部队劫掠都城的国人,以解决粮草的缺口。
杵臼必定分兵去救。去的人少了,我们的人可以流窜作案;去的人多了,他们的主力就危险了。
国都是杵臼的基本盘,把这里劫掠一番,是杵臼万万不能接受的,等杵臼疲于救援,露出破绽,我们就压上主力决战!”
…
“他们是魔鬼吗?为什么对自己的同胞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杵臼擒着马鞭指着远处。
鳞氏的骑兵挨家挨户地破开居民区的房门,杀人抢粮。屋里在屠杀,还专门派人在外面放哨。杵臼派人去驱赶,他们就一溜烟拉开距离,然后带着杵臼的骑兵跑圈放风筝。稍微有放弃追击的意思,行凶者又破开了几户居民的家门。
陆续有人从居民区带来粮食补给给叛军,杵臼看得目眦尽裂:“这些都是祖宗之地,祖宗之民啊!”
叛军就在东城门的瓮城和附近的工事据守,杵臼要强攻,被公孙孔叔拉住,要增派人手保护国人,也被拉住:
“乐氏和荡氏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君上不要逞一时之勇。
他们抢不到多少粮食的,顶多能够维持军队不崩溃罢了。咱们就这么耗着,等援军一来,他们就完蛋了。”
杵臼挣脱不开左右的阻拦,气急败坏:“那是拿国人的性命来换取时间啊!我明明有能力救援他们的。国都被打烂了,宋国还是宋国吗?
我们回军驻扎在居民区不好吗?这样国人就不会遭到蹂躏了。”
公孙孔叔语气冰冷地说道:“拉开了距离,他们就可以出城劫掠野人,饱掠一番,再扬长而去。说不定还能带着封地投靠曹国,国君做好了和曹国打国战的准备吗?”
杵臼没了声音,曹国虽然弱鸡,但说到底是当初周室分封出来专门监视殷人的存在。
一旦和曹国开战,周天子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与同全天下开战也没什么区别了。
杵臼眼眶有些温热,晶莹的液体努力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