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儿眼儿弯弯,道:“公子且附耳过来。”于是檀口轻启,巧舌翻飞,公子卬听得那是一个喜不自矜,抓耳挠腮。
“好,好!逡于高墙之内,当真是埋没你的才华了!”
……
宋都,宫殿。
“都查清楚了。”公孙孔叔一脸的黑线快步趋入,手里抱着一份竹简。
“呈上来,孤一人看看。”
宋公杵臼把安抚捧着,脸上的阴郁愈深沉,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孤一人变卖私产所得的号草钱,居然都被两个司徒这么贪污光了?真是气煞孤一人也。”
“还不知止,关于刿、轲等野人入狱的情弊在这一册。”
公孙孔叔又呈上一卷案宗。
自古以来,贪污都是瞒上不瞒下的,大小司徒贪污的,要分润一些给舆人;大小司寇吃的肉,多少有汤汁留与狱卒尝尝鲜。公孙孔叔逮捕几个使劲拷打,软骨头的底层爪牙就纷纷招供。
“孤一人的民心,倒是给他们这些蟊虫,卖了一个好价格。”宋公杵臼冷哼一声,鼻子出气。
杵臼背着手,在大殿转了两圈,蓦然转身,一只手点着公孙孔叔道:“嘉兴,孤一人怀疑,诸大夫之间,打着孤一人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没少干。孤一人给你授权,全权负责盘查贪渎之事。”
公孙孔叔领命而去。
“等等。”杵臼大喊。
公孙孔叔止住脚步,回头见杵臼面色凝重道:“记住,要彻查,上不封顶!”
……
先克是先且居的儿子,先轸的嫡亲孙子,如今官拜上军佐,位在上卿,是赵盾信赖无比的政治盟友。
昔日,晋文公四年(前633年),晋文公于城濮之战前作三军,每军各设一名将、佐,地位从高到低分别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是为三军六卿制。
在晋国的朝堂,赵盾第一,先克第二,下面是一波对二者心怀不满的老臣派。
当初晋襄公夷地阅兵,就是先克和赵盾联盟,说服晋襄公把权力分给狐、先、赵三家,把老臣派骑在胯下。
今天朝堂的风向对赵-先联盟相当不友好,话里话外都是攻击赵盾的言辞,把赵盾从道德到执政水平,批驳得体无完肤。
先克令御者驾车回家,途径市集,但见一张大号的白布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两行大字:“琢磨弈道三两月,纵横纹枰十七路。遍访河内求一败,群雄束手不亦悲?”
白布底下,是一个少年摆下的棋摊。
“好大的口气!”先克的眼神情不自禁被这块布下的狂徒吸引:“停车!今天我就要会会这个‘求一败’。”
先克走到近前,入得座位,见摆棋摊的少年斜眼看人,心道:“如此桀骜,必为狂者,料想有奇技在胸,有才可恃。”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公子卬。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公子卬大声道。
“放肆!”先克的御者见此人如此武力,怒道:“我家主君的名讳岂是你一个贱庶可以入耳的?”
公子卬也不恼,背过身去,拉着长长的调子,道:“噫!那尔等可以去也。我宋卬不战无名之辈,胜之不武。”
御者还要再辨,却为先克所阻:“我氏先,单名一个克,字定之。足下大言煌煌,何不以纹枰见真章?”
公子卬指着棋盘边上的壶,道:“倘胜无所取,败无所失,无所尽兴。故设赌金。定之兄果有较量之心,可投金于内,兄若胜,某以十倍偿之;若败,壶中黄金,尽为我有。”
公子卬草草拱了拱手。
先克气极而笑:“十倍而偿,足下好大的口气。克也不须若此,一比一偿还足以。今日且教我会上一会。”
于是两人入定,猜先、落子。
先克上下不过十来目,竟然就被公子卬的白子追头堵尾,踉踉跄跄地走上了漫长的治孤之路。
先克行棋越走越慢,抖大的汗珠涔涔落下;纹枰的那头,公子卬的面上越发舒展自如,落子之余,还有空暇欣赏先克紧张兮兮的窘态。
公子卬不由得心道:“果真如那善儿妹妹所言,这先克确实是又菜又爱玩,甚至连棋向宽处行的道理都不懂。”
那先克哪里晓得对手心中这样作践他,自打父亲先且居死后,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举国上下,除了赵盾,就没有人敢触碰他的眉头。
先克又是个酷爱下棋的丑手,每日不对弈几把,手心痒痒的如同摸了山药。他家里的仆役都会下围棋——在他有棋瘾的时候,倘若没有合适的对手,他就随便拉一个下人,囫囵教了规则,就强要与之下棋。
先克的嗜好,在整个绛城无人不知,许多小贵族求他办事,也会故意输给他一字半目,给他解解馋,好托先克帮忙办事。
下人没本事下得过先克,士人们也故意输给先克,一来二去,先克就自以为棋艺精湛,人莫能敌。岂料今日开局就经营惨淡,那公子卬见先克行棋贪婪,为了圈地高效,就处处留下断点。
公子卬顺势一一攻击先克的断点,在先克仓猝补防之机,把自己的棋子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