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十一年,正月十七。
冀州京都皇城,清晨点卯。
秉笔大太监邓九宫踱着小碎步,正往“养龙池”这边走,身后跟着的“干儿子们”,一个个寒蝉若禁,不敢大声出气。
他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这天下兴亡,关咱们太监什么事呦,一些个文人史官总想把大是大非都推给咱们,真真是坏透了……唉……咱家这是走到哪了……
“都在这里等着,咱家都被他们给气糊涂喽……”
身穿锦绣紫衣的邓九宫,虽说只是四品官衔,可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见着这位邓公公,也要恭敬的呼唤一声他为“邓伴伴”,并且还要轻言细语,不敢有丝毫忤逆。
大秦帝国,谁敢说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除了他,别人也没这个资格。
……
建康帝登基十一年,三千六百多个昼夜,几乎每天晚上都睡在后宫养龙池旁,他说他在养龙,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圣驾,除了邓九宫可以进出这里以外,其他人谁也不许随意走动,违令者杀无赦。
曾经有个受宠的嫔妃不信邪,非要亲自来养龙池看看,看一看自己的陛下,是不是真的养了一条龙。
后宫自那日起,所有人便再也没见过她,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她娘家人也不敢过问,此事权当没有发生。
大秦朝廷官场上的人,已经有十一年没有见过建康帝的真面目了,他每次出场,总是以冕旒冠示人,显得神秘无比。
据说,统治者越神秘,下位者便越是惧怕。
恐惧与权利是一对双胞胎。
邓九宫缓慢跪在养龙殿外,尖声尖气道:“陛下,您该用早膳了。”
殿中传来一阵古怪的风声,然后就听到一个男音传出:“罗大豪这时候应该进了东宁郡罢,战报怎么还不送来。”
邓九宫明白,陛下嘴里的战报,其实是“捷报”的意思,他立刻回道:“罗将军应该是想给圣上一个惊喜,等青州事毕,他肯定有捷报传来。”
“邓伴伴。”
“奴才在。”
“你去靖天监一趟,把牛得林喊来,朕最近偶感不祥,令他破解破解。”
“是。”
邓九宫答应一声,却没走,他紧接着说道:“陛下,洛华公主进城了,您看……”
“把她接到宫里来,朕很长时间没见她,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与洛华殿下同行的,还有青州郡主秦稚瑶,她也要一起来么。”
邓九宫等了片刻,殿内并没传出任何指令,他随即心领神会,起身后退出去。
“帝心难测,帝心难测啊!老奴险些说错话,”邓伴伴冒了一身冷汗,从养龙池出来,他便坐上轿子,直奔宫门而去。
…………
一路上劳累颠簸,让秦稚瑶和秦景柔双双瘦了一圈,她们早没了神采,就好似被强行圈养的飞禽,落魄又可怜。
刚刚进京,就面临被分开命运的二人,任凭秦稚瑶如何哭喊也无济于事,那些身穿飞鱼服的官吏,没有丝毫同情心。
秦景柔认得去皇宫的路,她自幼在这里长大,京都才是她的故乡,如今重回故土,不由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重回京都的那一天,最理想的画面,应该是白衣少年骑着黑马,抱着自己走进城门,走过这里大街小巷。
而自己会给他介绍这座古城的每一处景致,拥有数百年历史底蕴的京都,应该分享给他听。
可惜,事与愿违。
来接秦景柔的,是那个做了五十年太监的邓九宫,传说他在天武十年便入宫了,还有人说他是自己给自己净的身,众小太监们对这个说法都深信不疑。
因为宝贝房里,没有邓老爹的宝贝。
邓九宫是豫州清河县人,小时候家里穷,穷得揭不开锅,眼睁就要饿死,亲爹吃喝嫖赌抽,亲娘饿得在炕上起不来,只剩下了一把皮包骨头。
他爹把他卖给前朝的公公当干儿子,他受不了老变态的虐待,一路北上跑进了京城,后来听说宫里招太监,他没有别的出路,便去招办处报名。
身体口齿年龄都算合格,唯独到了净身这一关,他没银子给下刀的把式匠,人家当然不肯给他净身。
在当时,净身可是个技术活儿,没有二三十两银子压底,把式匠连理都不理你。
根据经历过净身过程的太监们讲述,他们一般要先掏十两银子孝敬把式匠,然后自备猪胆一副,熟鸡蛋一颗,香灰一炉,天鹅毛数根(没有天鹅毛,也可用鸭毛代替)。
把式匠会事先让受割者喝下一杯麻沸汤,待对方迷迷糊糊,便将其固定在床板之上,再用绳索捆住四肢。
熟鸡蛋去皮,被受刑者含在口中,这是为了避免其发出大喊大叫,等受疼一叫,鸡蛋便会堵住对方的喉咙。
而后褪去其下身衣物,用一根筋绳勒在宝贝根部,使其血液断绝,待其憋得发黑发紫之际,便从两侧开刀,挤出卵黄,然后以新鲜猪胆敷上,护住伤口。
手术进行到这里,才刚刚一半而已,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考验把式匠手艺的时候到了,他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