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她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寄娘去的时候,正是她醒着的时候。
“尹次妃,好久不见。”
尹次妃合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不理她。
寄娘理解,这几天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奚落,可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之前她能说能动还能反击,现在反击都不能,只剩下冷漠抵抗了。
若论本心,寄娘是最不喜欢落井下石回头去看仇人落魄的性子,因为她大步向前走,根本对身后的肮脏没兴趣。
可是现在这个身子,她大步走不了,她就在这潭淤泥里,而且被这些人逼得活生生疯了,只有出了气,这痛苦又清醒的疯才能消减一些。
“你的事是我告诉王爷的,百密一疏,你的人的确忠心,但是厨房的谢长工手里却有你的证据。”
尹次妃豁然睁开眼。
“你以为司徒培被挪出外院是因为王妃使坏,那是我利用黎姬误导你的。”
“之所以误导你么——你害了王妃的孩子却还嚣张地与王妃作对,王妃会不会被你逼疯?”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你说,王妃会做到什么程度?”
尹次妃狠狠地瞪着寄娘,眼睛充血,那眼神仿佛恨不得生吃了寄娘。
是她!是她一步步造就现在这个局面!让我的培儿无辜被害!尹次妃心里无声呐喊。
她越恨,寄娘越笑:“尹家要进京了,王爷很看重,不过你的存在太过于尴尬……好在你病得不轻,做不了什么,与尹家内眷交往的事情,王爷便交给我了。”
尹次妃身子弹了一下,面部充血。
“你急什么?”寄娘笑,“我的孩子从我身上一点一点流下的时候,我都没那么急。”
尹次妃依旧恨恨瞪着她。
“芸香被投进池塘的时候,比二公子还要冷吧,毕竟那时候又是深夜又是隆冬。”
尹次妃神色涣散了一下,芸香的事情,至今都没人查出是她做的,因为当时办事的奴才去年就意外死了,晔王只是查到了她下药的人证。
寄娘怎么知道?
她想狡辩,但是她说不出话了。
寄娘仿佛看出了她所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和柔姬她们一道来,而是这个时候来吗?”
她微微弯腰:“她们想要知道更多细节,想要听一听你这个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忏悔,或者听一听你的哀嚎……但是我什么都知道,我不需要听这些,我知道你的一切,我只要看你偿还所有胎儿和芸香的命,就好了。”
寄娘盯着她的眼睛,很轻很轻地说:“你去过地府吗?我去过。十八层地狱的鬼魂我见过,这一世的一切我都重新看了一遍,所以我什么都知道,比如……你害我们的药方,是你娘毒害后院的秘方,从你外祖母手里传下来的。”
尹次妃涨红的脸突然如退潮一般,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尹家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尹亮,是尹次妃的生母所出,尹次妃的爹娘还好好活着,这件事若是爆出来,尹家全家都要完。
尹亮这个正步步高升的大臣也会因为恶毒的母亲而失去前途。
寄娘缓缓直起身子:“努力活着吧,你不会想去体验十八层地狱的,你这样的人,死了都要下那里,投不了胎。”
尹次妃出了一身冷汗,直愣愣地看着寄娘往外走的背影。
“唔——唔——”她用尽全力想把她叫回来,发出的声音却小得连边上的丫头都听不见。
寄娘走到门口,目光转向站在角落的侍女:“我记得你是尹次妃娘家送来的?”
兰苑的侍女早就被晔王换了一波,尹家带来的奴才全都被拉走了,这位隐藏得如此之深,还从边缘人物努力进了这内室伺候,可见对尹次妃忠心得很。
侍女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不是……”
“不是吗?你不是尹次妃娘家通过贿赂孙管家送进来的么?”她笑笑,抬步走了出去。
内室一片死寂。
“主子……”侍女带着哭音往床上看去,“她……她怎么知道……”
尹次妃两眼无神地瞪着床顶,精气神逐渐灰败。
不到天黑,贾林就把这个侍女带走了,隔天,那位孙管家被撤了职。
王府有好几位管家,贾林是一把手,其他人各有分管。这些管家,手里有点权力,人脉十分广阔,内院的几位管家大部分被王妃掌握,但也有私底下另有其主的。
孙管家的主子便不是王妃,也不是尹次妃。
当然,明面上大家觉得他是尹次妃的人,包括这次查出贿赂一事的晔王。
黎姬在对面廊下对着新得的鸟儿阴阳怪气,嗓门很大,句句指向这边的寄娘,哪怕一尊菩萨,听上三分钟就能气得站起来。
绿玉狠狠关上窗:“以前甘心做尹次妃的奴才,现在呢,尹次妃倒了,她看都不敢去看,倒有本事在这里骂我们!尹次妃那么恶毒,就算现在病重,身边留着丫头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害人,幸亏主子发现及时,我想起来都后怕。她那么心疼尹次妃,自己去照顾啊!对着我们指桑骂槐做什么?还指望我们被害后心疼心疼尹次妃?”
寄娘看着被关上的窗,听着不绝于耳的阴阳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