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进退、两不疑?高若兮想起萧湛那番话,心头越加烦乱,她将梳妆台前物品扫落在地。
原以为顶替了慕白蔹,她会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她将得到亲族的无私爱护,不需要在意高门贵女的条条框框,最重要的是,还有萧湛温柔的呵护。可是,在东极岛的这几天,她没有一丝喜悦,心底的不甘却越发汹涌。
如果这世上再没有慕白蔹该多好。恶念缠绕心头,高若兮从柜子里取出子母铃:“这世上真的没有东西可以毁掉子母铃吗?”
袖中有紫红色光芒浮动,低沉幽诡的声音响起:“也许有。有容氏之国,多术士,擅御兽,独步天下。有容氏国主与大祭司更是个中佼佼者,但这两人皆命丧弑君剑。据说是此剑可破一切术法,故而能杀术士。子母铃之坚固,源于无比的灵气,说不定也可以用弑君剑来斩断摧毁。你若真的迫切要毁了它,不妨试一试。”
“弑君剑在何处?”高若兮急切地询问。慕白蔹与容瑾此时正在子母铃幻境之中,摧毁了子母铃,也就意味着抹杀了两人。于高若兮而言,知道她秘密的人都死了,百利而无一害。
“长天岛辉夜塔。”血玉萧的光芒熄灭,住在萧里的影子丢下一个地名便再度沉寂。
高若兮沉下心思量起来。
正始二十年岁首,凤阙城喜气洋洋。东海郡大捷,可谓是锦上添花。更让百姓高兴的是,晋王殿下果真活着,不日将携长宁郡主归来。
与满城喜气相比,湘王府书房的气氛显得沉闷而阴郁。
湘王立于书案前,正在描摹一幅丹青仕女图,神情格外专注。画中女子身形轻盈飘逸,足尖落于荷叶之上,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除湘王之外,书房里还坐着一个灰袍人。他全身罩在宽大的衣袍里,看不清脸,唯一能让人分辨出他身份的是他手指上的铜戒。粗略的线条勾勒出一头牛的形象,是楚国十二部众中丑字部首领的信物。灰袍男子正是执掌丑牛的禁卫军都统沈廉之,湘王的心腹爱将,亦是他挚友。
“落英楼欺人太甚!”沈廉之愤而捏碎了茶杯,“阳奉阴违!当初就不该信他!”
“与虎谋皮,就应当想到后果。”湘王倒是比沈廉之能沉住气,笔尖不辍,仍在细细描摹画中女子的眉眼,朱红笔落下,眉间顷刻间有莲纹绽放,顾盼间,眄生光彩,“落英楼主身份成谜又诡谲多变,不好相与。当日我便劝你不要被轻易蛊惑,可你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一意孤行毒杀萧湛。”
闻言,沈廉之腾地站起来,情绪颇有几分激动:“当时若不动手,他现在就是储君!还有殿下你什么事?我从不后悔当日的决定,时光倒转,我还是会选择杀了萧湛!为你我的前程,更是为了我枉死的妹妹!”
湘王描摹的笔一顿,最后一笔迟迟落不下,良久他搁下画笔,抬眸深沉地望着沈廉之:“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昔日朝堂之上,晋王有楚君的偏宠,又有先太子旧部的支持,湘王府可谓是处处落下风。沈廉之毒杀晋王,为湘王扫除了通往楚国王座的障碍。这一切看似是为了湘王,实际只是他的私心作祟。所以在当初湘王不认可他下毒之时,他不管不顾。
沈廉之紧了紧拳头,许是说出了实话,他不再掩饰心底的恨意:“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他!只要一想到静之,我就恨不得啖其血肉,啃其筋骨。殿下,你不恨吗?如花美眷香消玉殒,从此天人永隔。这一切本不会发生,如果没有萧湛!”
湘王沉默。
沈廉之继续说道:“轻信落英楼,让晋王活着回来了,是我大意。当初没能杀死他,现在杀也来得及。他死了,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楚国的主人!”
湘王神色一震,却见沈廉之起身往外走。他眉头一皱,拦在沈廉之身前,“莫再做糊涂事!美人膝毒杀萧湛一事,我早已善后,他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先前既忍了那么些年,那便再忍一忍。如今的湘王府足以与晋王府分庭抗礼,我们无需对他紧追不舍,省的节外生枝,落下新的把柄。”
沈廉之并不听劝:“殿下放心,若是事败,廉之一力承担,不会牵连殿下!”
说罢,他继续往外走。
“廉之,你能否在对待萧湛这件事上冷静一点!”湘王眼中浮现怒色,手腕一转欲制住沈廉之。
沈廉之动作也快,堪堪避过湘王的手,未被他抓住。
罩住他整个人的灰袍帽兜在这一番纠缠中掀开,昏黄的烛火映照出沈廉之的面容。苍白秀丽,眼角一点美人痣,衬得他整个人有几分妖冶之感。
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沈廉之的面容与湘王笔下莲上起舞的仕女一模一样。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