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慕白蔹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容哥哥,看看我这模样,再看看你这模样,说我是你小奴可信度还高些。”慕白蔹遥望头顶一轮弯月,嘴角忍不住一抽再抽。
容瑾长袖一拂,娴雅坐于茶几前,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你以为你说的那些话,他们就信了?不过是权衡之下选择不节外生枝。实际上,无论说我是谁,他们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也没那么重要。”
“不对啊,我先前的话有理有据,他们信了六七分的,而且我有外公的黑珍珠。可你这小奴一出口,假的不能再假了。”慕白蔹没那么好忽悠,头脑清晰地再度强调他扯的谎过于离谱。
容瑾浅呷一口茶,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懊恼又不敢朝他发火的慕白蔹:“结果如何?”
结果?结果就是那女官和替身从原本的六七分信,直接只剩了一分。不过,稀奇的是,虽然不怎么相信,倒也没做什么,还满足了容瑾提的要求,将他俩安排到了有容国长公主的流霞宫,作为大婚时的琴师。
对!让她做琴师,还是人家长公主婚礼上的琴师!想到这里,慕白蔹又怒了。古琴那七根弦,她就从没弹对过,容瑾大概是嫌她命太长,想在这个地方缩短些。
容瑾又斟了一杯茶放到对面,示意慕白蔹过来喝茶:“不过是为你省事罢了。”
慕白蔹嘴角又抽了抽,腹诽道:省事?确定不是搞事?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过来,他们相信了你,届时你又得想破脑袋来配合他们的行动。”容瑾吹了吹浮在杯中的茶叶,浅呷一口,视线转而望着门口,“我们反其道行之,让他们大大方方产生怀疑。心中有疑问,又想探知我俩的真实意图,那必然会假意信任,并满足我们的要求。你瞧,她把琴送来了。”
话音一落,女官便抱着琴盒走了进来:“吾名慕萱,是这流霞宫的掌事姑姑,唤我慕姑姑便可。我管着长公主宫中的大小事务,但想混进琴师的队伍,却也非我一人能决定。明日公主会亲自考核,你们好自为之。”
慕萱淡淡地来,放下琴盒又淡淡地走了。
“姓慕?”容瑾眉头一动,颇有兴味地看了眼慕白蔹,“小白蔹,你们八百年前或许是一家的。”
慕白蔹不以为然:“天下间同个姓氏的人何其多,相同姓氏的世系族源又多有不同,碰到了就自来熟地认亲戚,要闹笑话的。”
容瑾笑了笑,不再多言,起身打开琴盒,流露出几分怀念的神情:“我五岁学琴,七岁鼓瑟,八岁流落昆仑之南。八百年载的时光,琴已非琴,瑟已非瑟,再见旧物,感慨良多。”
慕白蔹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去,不禁“咦”了一声。琴盒中的乐器,四四方方,与她所见的击弦乐都不甚相同。形制类琴,琴弦数目之多又似筝。她数了数,共有五十根弦。每一根弦下都架着一个立柱,这些立柱的位置不一,与筝立柱的摆列方式有着显著差异。
这是一面失传的古瑟。
容瑾抱出瑟,置于琴案之上,指尖一挑,琴弦滑出一个短促明快的声音。他调试一番,便信手弹奏起来。
世人只道落英楼姚雍和之琴“只应天上有”,却不知容瑾的琴声更胜一筹。曾经姚雍和就一脸仰慕地提过:“我手上这闻名遐迩的九霄环佩便是出自老大之手,他在拨弦乐的造诣登封造极。轻轻弹一个音,都可惊天地泣鬼神!”
彼时,她从未听过容瑾弹琴,哪怕是教授她乐理、指导她学琴,也不见他弹过一下。联想到难听到噩梦连连的埙声,慕白蔹估摸着,容瑾大约同他一样是理论的巨人,实操的矮子,而姚雍和那一番话也未必是违心的夸赞,多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被崇拜蒙蔽了双耳。
如今真见识了容瑾的琴声,才知姚雍和说得不假。他弹出的每一个音,都能让她神思恍惚一阵。他用弹筝的技法拨弦挑抹,其间夹杂了一两个奇特的手势。那首他曾用埙吹奏的《离魂引》竟弹出了极其动听的旋律,凄凄惨惨戚戚的部分也不再那么渗人,而是如幽咽冰泉穿石而过。
不对,这不是《离魂引》!虽然曲调相似,但有些重要部分的音律有所变化。所以原本凄楚的一曲调子,听来变得好听。好听是好听了,却不知为何更让人觉得心里堵得很,不由勾起埋藏心底的多年的往事。
恍然间,慕白蔹回到了那个雪夜。
白雪纷纷扬扬。
简陋破旧的茅草屋内,篝火燃烧,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篝火上架着一只大锅,肉汤香浓的味道弥散开来。小少年搅拌着肉汤,脸被热气晕染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神情。但是,他已经搅拌那锅肉汤将近三个时辰,不停加水,不停加柴,骨头上的肉都煮烂了也不见装起来,显然他藏着什么心事。
篝火边,两只硕达的雪獒伏在地上闭目养神。其中一只毛茸茸的肚皮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正把玩着几根红绳子,拆了又结,结了又拆。如此反复多次,小姑娘终于眉眼舒展开来,手中的红绳结出一个同心结,她一跃从雪獒肚子上下来,将红绳套在了小少年脖子上。
小少年惊了惊,赶忙后退三步,远离冒着滚滚气泡的肉汤。翡翠色的眼睛微微一挑:“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