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选择以慕白蔹为饵,所幸她赌对了。
被高若兮摆了一道,容瑾脸上倒没有半分恼意,竟唇角一勾,轻笑起来:“小白蔹,此处珍禽走兽、河鲜海味应有尽有,饿不死我俩,倒是个渔樵耕读的好地方。一直在这里同我一起,一辈子,可好?”说着这话时,他从袖中掏出手绢,轻柔地擦拭慕白蔹脸颊的血迹,眸光流转,温柔得让慕白蔹意外。
这一刻的他,好似不再是那个神鬼莫测的落英楼主,而只是一个邻家哥哥,温暖如春风,眉梢眼底都透着柔和缱绻,还有让慕白蔹很不确定的情意。
慕白蔹愣愣地看着他,刚才沉入谷底的心又重新鲜活地跳动了起来,扑通扑通,紧张又有些羞赧。他只是稍稍温柔一笑,她就忘了去生气他同高若兮合谋换脸这事,甚至脑子被那一抹笑容弄得晕晕乎乎,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慕白蔹才惊觉失态,连忙捂住瞪着容瑾,暗自懊恼:容妖孽这厮施展起美男计当真让人挡不住,慕白蔹,你清醒点,你现在应该以受害者的角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他!
容瑾将她前前后后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那翡翠色的眼睛亮如星辰,然而这愉悦的表情仅维持了五六息,深沉之色复又浮现,眼中的波光趋于平静。
见血已止住,他移开了手绢,目光在慕白蔹脸上游弋。
慕白蔹又被望得有些神思恍惚。
“你说好,我却不愿被困于此。”良久,容瑾开口。
“……”慕白蔹觉得,大概自己又被耍了。明明是他自己问的,得了答案又给出如此让人不爽的回应。
察觉到慕白蔹的恼意,容瑾轻笑一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竟又解释了一句:“我知你向往田园乡野那般与世无争的生活,我也愿与你渔樵江渚,远离这大争之世。你我终会有这样的日子,但并非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我?他是认真的?慕白蔹犹疑不定,容瑾今日同她所说的话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她不由再次恍了恍神,听到“更重要的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更重要的事,指的是有容国?那个封天印?”
容瑾不置可否。
玄天珠,那是列国国君竞相争逐的东西。大周国灭,天下正统之位缺失,国君们约定谁先集齐玄天珠稳固封天印,谁便是天下共主。之前,她就知道容瑾在收集玄天珠,以为他是为秦君效力,却没想到他将自己的目的掩藏在国君的野心之下。
“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可能完不成?”慕白蔹又问道。且不说解除封天印会有多少人阻止,毕竟人人都以为封天印碎,北方冰雪将毁灭天下,单单就集齐玄天珠这桩事就不容易。据她所知,一部分玄天珠被列国国君取走,另一部分则被国师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没有可能,我必须完成。”容瑾突然望向暗室之外,目光像是透过所有的一切,看向了遥远的地方,“小白蔹,你知道吗?我自出生便只能看到漫天冰雪,还有在冰雪中饿死冻死的人。我出生之时,我的族人尚有千余户,到我八岁那年却减了一半。所有人都努力延续自己的血脉,却仍敌不过寒冷和饥饿。那一年,你们周朝的皇帝想要打开封天印,与天下人同归于尽,致使封印松动,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了昆仑之南。我是这八百年间第一个穿越封印之人,我背负着整个有容氏的希望。”
容瑾挺直着腰背,醇厚的嗓音低沉有力,昭示着他的决心。
慕白蔹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疼,心疼他背负的责任。因这份责任,他必须逼着自己强大,强大到任列国联合也撼动不了他。记得当年祖母说过,楚国联合齐、燕的“荡逆”之战,楚国虽然失去了昭明太子,可根基犹在。而秦国元气大伤、百业荒废,从某种意义来说,当时的秦国与被冰封的有容国何其相似。所以,他当初选择了秦国,帮助秦国在楚、燕、齐围堵中重建昔日国力。这背后的过程是何其艰辛!
慕白蔹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
容瑾神色一动,回眸望过去,眼底波光潋滟。
“所以你把高若兮的脸换成我的,是想借此把柄胁迫她帮你入楚宫取玄天珠?就像当初你拿我性命作为要挟,骗萧湛去傅青阳那求玄天珠?”慕白蔹猜测道。
“不是。”
“那是什么?”
容瑾唇角一勾:“一饭之恩,以身相许。我既许给了你,哪容你将身许给他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