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二花涂抹的药是装在一个一百八十毫升的玻璃罐子里。
透过玻璃看到晃动的金红色液体,有着颇为绚丽的美感,与其说是药,其实更像上辈子某种果味的酒水饮料。
这个玻璃瓶是明霞从虚拟网络购物平台上买的,价格不贵,六个七块五包邮,胜在装液体不漏,并很容易携带。
泽丽寨没有玻璃瓶,所用的陶器都是用木材窑烧出来的黑陶器皿。
柴烧的温度高低不均,又有落灰,导致陶器品质参差不齐,烧制出来的器皿多是盆、瓦罐、海碗一类。
阿佘族倒是有某种不外传的烧陶工艺,但成品数量稀少,明霞这外人也不易获取,远不如她自己在虚拟网络购物平台上买的玻璃器皿廉价实惠。
当然,在装药前,明霞也咨询过医婆,确认玻璃瓶装药不影响药效。
明霞找医婆取药的时候,看到储存药物的房间里,堆满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陶酒罐。
据医婆所说,这里保存的药膏药酒,有些还是上一代医婆,甚至更久之前的医婆留下来的。
密密麻麻的罐子,大概除了老医婆和她的继承人,其他人很难知道它们所有的用途。
这种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是液体,主要制作方式是把所有的药材泡在高度白酒中,再用红色的粘土把瓦罐口封住,保存的时间越久,药性也就越好。
酒罐子的大口是不会开启的,需要的时候,就从罐子旁边的壶嘴处刀一点药液使用,用完再用布团把壶嘴塞住。
明霞这一瓶药水,是医婆保存了二十多年,据说只用了三分之一。
这瓶药酒是明霞用了一桶十斤的纯粮食酿造的高度白酒,与医婆换得。浓香型老窖的头酒,陈放五年的原浆,因为是普通酒窖出来,不是名酒,价格不贵,十斤也就一百元。
高纯度的白酒阿佘族自己酿造的很少,而镇子上也不好买,但虚拟网络购物平台上价格却不高。
所以明霞才能用这十斤白酒,从医婆手里换到泽丽寨阿佘族人都难以见到的好药。
医婆拿了白酒,也不是用来喝,自然也是为了制作下一批的药酒。
二花搬了两条竹编的板凳,与明霞分坐。
明霞把药酒倒在手心,稍微搓热,再覆上二花瘦小的手腕上,一下一下的推拿按摩。
“疼不疼?”明霞一边揉搓一边问道。
“不疼,感觉热乎乎的,舒服。”二花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青草香,好像她以前在山上打草空气里的草叶香味。
“我给你带了两罐跌打药水。颜色浅的这罐摔伤扭伤都可以用,就像我这样轻轻揉就好了。如果用了浅色的,伤势两个星期没好,再用这罐深色的。”
浅色的那罐明霞刚才没拿出来,是同一种配方,不过是找阿佘族的其他人换的,浸泡了五年,对付皮表筋骨的小伤效果不错。
“嗯。”二花沉默了一下,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娘,你是不是知道我想跟着老周走了?”
二花前两年还老老实实地喊周国红周教练,这两年不怎么,就喜欢喊周国红老周。
偏偏周国红也不介意,还跟明霞说,这听得比周教练顺耳多了。
明霞觉得周国红对二花有得意弟子的滤镜。
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明霞听出二花语气里的纠结,便看向她的眼睛,带着笑意问道:“决定了吗?去省城还是京城?”
“她还没定,”二花的小眼神瞄了一眼周国红地房间,压低了声音说道,“上次去省城,那边的师兄师姐们就说要他们那边早就给老周发了邀请,但是我知道老周心里肯定想着回京城。”
周国红家里存有时政报纸,每一期都没扔掉,明霞每次来县城的时候,在做事情的间隙,都会快速浏览周国红家里的报纸。
她去年四月份的时候,看到过当月的报纸,国家乒乓球队在中断六年之后,重新参加了世乒赛,并赢得了男子和团体冠军。
明霞看到这条消息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周国红肯定会离开凤城县。
凤城县生活安逸,日子过得太平,但却并不适合孩子们的训练。去参加普通的省城比赛,就要搭乘三个多小时的公共大巴车。
更别提要去经常举办全国比赛的京城市和海市,连直达的铁皮火车都没有,还要绕道去其他城市转车。
整个县城正儿八经练乒乓球的孩子,只有周国红带的三个人。
但周国红离开的时间,比明霞预料的要晚许多。
明霞猜测,周国红迟迟不愿离开的原因,与夏哲安磊当初的教练,也是周国红大师兄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很大关系。
那位世界冠军的遭遇,依然是周国红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时间过去几年,她还是有着难以消解的心结。
明霞听二花说完,心里默默地打算,等孩子们都睡了以后,再找周国红详细地谈一谈。
不说敏感话题,就想问一问她后面的打算。
金红色的药水在明霞的揉搓下,慢慢渗透进二花的手腕。
之前周国红也带二花看过县城里的医生,给手腕固定上药,但从没有哪一种外敷的药物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