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应话声,气息略显不足,随即走出来一位驼背老人,脸上皱纹密布,头发稀薄花白,他眯着眼看了看周国红,认了半天,才说道:“哦哦哦,是彪子的妹啊,进去吧。”
明霞跟在周国红身后,走进木材公司。
垒高的木料,飞扬的木屑,还有打着赤膊干活的木材公司工人。不过,与现代木材厂的机械轰鸣相比,这里的工具还很简陋,最为常见的是两人推拉时使用的长锯子
“老彪哥,”周国红神色坦然走进男人堆里,朝着一位正拿着笔写字的高壮男子喊了一声,“我带朋友过来了。”
先前周国红就跟明霞说过,周国彪是她大伯的儿子,算是关系很亲的堂哥,比她大十岁,是木材公司运输车的司机,这个月正好轮到他跑县城到山里木材厂的路线。虽然周国彪和周国红从小也没见过几面,但两人父辈毕竟是亲兄弟,在周国红回来这些日子,或多或少都会照顾着点。
平日,周国红若有事去省城,也会找他搭车。
“来了,过四个字就准备发车了,哟,还有个小丫头。”周国彪五官与周国红有几分相似,熟络地打声招呼,然后从旁边扯过一位穿着墨绿色工装的矮个男子,指了指明霞说道,“这位依妹跟我老妹认识,家在白山镇那附近,下次若是要搭车,给个方便。”
依妹子是这一代的土话称呼,通常用来喊比自己年龄小的女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色彩,跟普通话里的“阿姨”“叔叔”差不多。
四个字也是土话,一个字代表五分钟,四个字也就是四十分钟。
矮个男子应该也是司机,他听周国彪说完,爽快地应诺道:“行呀!等下光辉和刘大叔过来,我也跟他们说一声。”
开往木材厂的运输车出发的时间,比周国彪估计的更快。周国红看着明霞母女二人上车,关切地招手告别后,又绕到驾驶座那边,跳上卡车脚踏,用力拍了拍半开的窗户,对准备启动汽车的周国彪喊道:“老彪哥,帮我关照好她们,二花可是我亲徒弟。”
“行嘞!”周国彪好笑地看着表妹,抬了抬下巴,挥了挥手,说道:“你这话刚才都说第四回了,耳朵都磨破了,赶紧下去,我开车了,别靠太近。”
卡车从木材公司开出去,走了一大段路,明霞从窗边的后视镜里,还看到周国红站在原地,目送她们坐着的车辆离开。
周国彪开车的速度不快,不知是不是因为运货卡车的动力好,地盘稳,坐起来比昨天的小巴士舒服多了。
与运动员出身的周国红相比,她表哥周国彪显得更为健谈,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更有趣的是,明霞也根本不用太费心思接话,他就能眉飞色舞地讲上一大段。偶尔问些问题,他又能持续发挥好长一段时间。
二花早先还在新奇地张望窗外,一小会儿功夫,就被周国彪抑扬顿挫的话语吸引,缩在明霞的怀里,飞眉色舞地听着周国彪侃大山。
“你问竹器厂啊,那地方我可熟了,竹器场的大师傅,还是我岳家那边的二伯呢!”周国彪说起话来,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能把一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犄角旮旯窝的事情给倒腾出来。
明霞只稍打听了一句关于县城竹器厂的事情,他就兴致勃勃地讲了大半个小时。
“竹器厂用的那些竹子,还是我们的车给运下山的,县城附近这些村子山头的竹子个人都不能砍的,不过我记得你们铁屋村那地方不碍事,那里太偏了,路也难走的很,竹子木料都运不出来,只能自己用了。”
“竹器厂日子过得还行吧,那几个手艺顶事的大师傅,还是有关门的学徒工,跟他们三五年,把手艺学好了,也就不愁吃喝。”
“当学徒哪能不苦呀,那句话叫啥,师父就是老子,跟着师父学手艺,挨打挨骂都得忍着,端茶倒水的孝心不能少,要不然师父能把吃饭的手艺给你吗?”
“你这女娃年龄还小,跟着我老妹学什么球,可得谨慎点,她打小练那个,一心痴进去,我妈都说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结婚也不找个人过日子,还一心扑在那小球上,我叔他们又离得远,管不到她,再这么拖下去,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之前也找过几个女娃,说是天赋不错,想教她们打球,真是想得多了,哪家哪户的女娃不收彩礼嫁人,哪会送去跟她学什么乒乓球,碰了那么多次灰,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周国彪虽然是周国红血脉上的亲戚,但却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一路开车,提了好多次周国红结婚的事情,不过明霞对他的话很难有认同感,完全无法附和,耳不听为清净,每当他提到这件事,就将话题引导其他地方去。
“老彪哥,竹器厂的学徒工一般都多大?”
“竹器厂的学徒工?那不好说,十一二岁的也有,十五六七的也不算少,都跟着师父学呢,学徒工没多少工资,前两年刚进去学手艺,一个月就八块钱,不过能熬下来,当了正式工,一个月也有二十五块钱。”
“竹器厂大师傅的手艺?那手艺可行,普通竹器厂的工人,那也就是弄些竹椅竹床,我那岳家的二伯,最擅长造竹摇椅,和竹案子,听说还会竹亭,以前经常被请到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