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顿例行的地瓜米糊,作为她们四个人的早饭。
这千篇一律的饭,几乎剥夺了明霞对一日三餐的热爱但经历过最初的难熬之后,正视现实,明霞却很难对它感到厌恶。
因为顿顿离不开它,除了它没有别的选择,才让明霞对地瓜这种植物的存在感触极深。
想象一下,一旦他们的饮食中失去它,那还有什么食物来填补它的缺口呢?惯常种植的稻米豆类麦子的产量都无法与地瓜相比,铁屋村如今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就是因为好长好养的地瓜。
就像明霞四人,已经走到绝境了,放在地瓜没有出现的时代,妥妥要饿死的节奏,结果还是靠着借来的地瓜糊糊,硬生生挨过来。
当然,尽管对这种植物心怀敬意,但明霞还是吃伤了。
她想,等以后条件好起来,地瓜糊糊这玩意还是用来缅怀吧,不要再出现她们家的饭桌上了。
“娘,”正在清洗自己盛饭竹筒的大花,冲着背起竹篓收拾装备的明霞喊了一声,“我带阿妹她们去山上找胖灯卵,再去摘点野蒜,中午不回来了。”
“行,一定要小心注意着,危险的地方,宁可不去。”明霞把镰刀放进竹篓里,交代说道。
“娘,”二花跳到她身边,说道,“我能去钓鱼吗?”
“不行,”明霞想了想,坚定的拒绝说道,“钓鱼这件事情,必须得跟我一起去。”
“我也能钓。”二花有点不太服气的说道。她这小姑娘人小心气却高,特别是在摸鱼抓虾这件事情上,对自己充满信心。
“你是能钓,但你能知道咬住钩的是什么鱼吗?如果咬钩的是一只好几斤重,甚至十几斤重的大鱼,你这小身子骨有力气把它拖上来吗?还是直接把钩扔了不要?”明霞反问说道。
“额……”二花被她一句话问哑了,恹恹地摇了摇头。
“行吧,过两天我有空带你们一起再去。”明霞整了整衣服,把衣角上破了洞的地方掖了掖,安慰地摸了摸二花的脑袋,说道。
背着竹篓,踩着草鞋,迎着还没升起的太阳,明霞脚步有些晃,步履不太稳当地走下山。昨天徒步运动过量,乳酸堆积,稍微跨步,肌肉都觉得酸胀难受。
再疼再酸,她也得下山一趟。
今天必须去村子,不说两位警察可能会从游老婆子口中得到消息,明霞还要准备一批竹篾,把养胖灯虫的场地给收拾出来。
走出一小段路,不知怎么回头往屋子的方向望了望,就看到院子前的平地上的大石头,冒出三个圆溜溜的小脑海,摇来摆去,目送她下山。
明霞忍俊不禁,手作喇叭,冲着三个小闺女喊道:“别站太边了,小心点,赶紧回去吧,我傍晚就回来。”
“知道啦!”三道不太整齐的童声,欢快地回应她。
转身继续走的明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脚步也轻快多了。
明霞赶在太阳整个露出山头前,来到铁屋村村口。她不清楚白山镇的两位警察昨晚住在哪儿,想了想,干脆直接去找明发云。
按照她这远房二伯的与白山镇派出所那位女民警的关系,初来乍到的两位警察,一定是由他安排妥当。
明霞进村,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往日这时候,大部分青壮已经听着村子的撞钟,开始去田间山头上工了。
而今天,村子里的道路旁,时不时成群站着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表情不太对的说着话,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嚎声,从村子中心传过来。
这样的情况,明霞成为明小丫之后,从来没有在铁屋村里看到过。
如果明霞的猜测没错,这种变化,应该跟昨日入村的严队长有关系。
明霞没有在不熟悉的人身上停留过多的时间,忽略掉他们投在她身上不知意味的眼神,明霞大步快走,直奔村委的办公室。
明发云在家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村委办公室那边写写算算。
明霞没搭理别人,可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拦着她。路还未过半,一个眼熟的大婶就冲到明霞面前。
心中打起十二分戒备,手指握拳,然后微微松开,这是明霞柔术对练上场时候的习惯动作。
她这么敏感的原因,其实是她自己的意志力,去对抗明小丫长年累月受暴力侵害的身体本能。
她不愿意明小丫一样,用懦弱和躲避去面对可能到来的伤害。所以,在接触可能怀有恶意的人时,明霞会先全身处于随时反击的状态。
“啊呀,大花她娘,你婆家那事,是你告的吧?”这个村妇,就是昨日回村时跟在她身后的三人之一,嚷嚷着她被神附身,所以变得勇猛力大无穷。
“这是跟你没关系。”明霞侧开一步,也不用正眼看她,加快速度,打算摆脱此人。
不过,自从认定明霞被神上身之后,这人对明霞的任何不耐烦的态度,都没有丁点抱怨,而是脸上褶子笑成了花,自以为是地说道:“村子里这事都传开了,好几户以前把女娃送走的人家,都被当差的找上门了。昨天游老婆子家哭哭啼啼了一宿呢!”
明霞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面部表情读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