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严队长的外貌在普通人眼中没有半分亲和力,反而令人心生畏惧,但其实若放在普通人群里,这位民警同志还是十分醒目。
他笔直如一棵松树般站在房间里,能明显看出从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
以现代的标准来看,算是一位体型略显削瘦,力量感很强的男性,反正跟胖壮重这些词沾不上边。
但是在这个满街没有胖子,营养不良是普遍情况的时代,瘦地眼眶突出,皮骨之间脂肪少得可怜都是常态的地方,这位严队长,真能称得上一位实打实的强壮汉子了。
“这边问询室,兰姐你一起进来,我们做个笔录。”严队长用粗粝的声音说道。他的嗓子也不好,但兰姐的嗓子只是普通的沙哑,而他像被沙子刮出了无数道痕迹一般,听着很不舒服。
讯问室的光线比其他房间更差,稀罕地开了一盏特别晃眼的白炽灯,回答完惯例的问题之后,明霞面对两位穿着一身白的民警同志,尽可能将明小丫关于这两位孩子的记忆,尽全力完整而又准确的描述出来。
明小丫对五个孩子的记忆力,在明霞看来,完全属于无知无情,浑浑噩噩型。
她不记得自己任何一个孩子的出生日期,也没有参与她们的成长过程。
特别是对最小的两个孩子,不仅没有作为母亲的天然爱意,反倒满是连明霞都能感受到的怨恨和遗憾。
对她来说最深刻的印是,小四是大热天生的,明小丫早上出门打水,刚到家就撑不住,生出来后,她婆婆进屋看了一眼,话没说一句,直接从明小丫少得可怜的衣服里拽了一件裹好抱走。
小五是第二年的秋天生的,明小丫在挑水回来的时候发动,看到动静的游老婆子嫌弃晦气,把她推到后院摆放木柴堆的地方。大概因为是第五个孩子,小五生得很快。
生下来后,明小丫看清了男女,失望极了,任由游老婆子将第五个闺女抱走,更让明霞觉得荒诞的是,明小丫生孩子速度快,也没休息,晚上依然被游老婆子赶着坐到织布机前干活。
明霞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不育主义者,接收明小丫的记忆,对她精神上的摧残是难以想象的。
明小丫记忆里的东西,提供的帮助不多,最有用的大概是最小的女儿手臂上有一块青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至于其他的信息,则是明霞只言片语从游香美这些混熟的人口中收集来的。
比如说,游老婆子当天离开村子的时间,大约过了多久回来。
游老婆子抱走小四那天,回村的时候,手上拎着一块油特别腻的五花肉。
严向与兰红星对视了一眼,两人大概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矮小黑瘦的农村小妇人,能把这些细节都碎碎念出来。
明霞把能说的信息,全部提供给民警,然后回答了严向的几个问询,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面前两位警察同志的安排。
这个案子,跟大多数民间的案件一样,其实没有太多的悬疑色彩,以目前的刑侦科技手段,唯一能获得线索的办法,就是讯问当初抱走孩子的游老婆子,从游老婆子口中获得线索,再抽丝剥茧地查下去。
果然,等严队长写完手头上的记录,放下手中的钢笔,对明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明霞,你所说的内容,我们会逐一核实,并尽可能地帮助你找到孩子。”严队长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明霞的眼睛,饶是明霞对他有抗战英雄的光环,也冷不丁被他凶厉带着点血腥气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不用功勋章证明,这一眼的压力,就不是和平时期的普通民警具有。
明霞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报案的记录完成,明霞确认完毕之后,与两位民警告别,慢慢走出白山镇派出所。
她印象挺好的。
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个时代的警察接触。
明霞希望,通过他们的帮助,能确定两个孩子的近况。
完成这一桩事情,明霞心中松快许多,整了整背后的竹篓,脚步略快地往白山镇外的大集跑去。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尽力了。
做一个坏的打算,就算这次报案没有结果,明霞也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地通过各种方式,确认这两个孩子的情况。
来时,明霞路过大集开放的区域,但因为挂念户籍的问题,无心多看。此时,独立门户的事情尘埃落定,明霞也以一种奇妙的参观者的心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市场。
这是以白山镇为中心,附近所有村子大半个月一次的聚集。
她印象中的赶集,大概是热热闹闹,有吆喝的小贩,有欢快跑闹的小童,有红通通的糖葫芦,有活灵活现的手工小糖人,还有许多具有当地气息的特产美食。
这种固有印象带来的画面是美好的。
但实际上,明霞左看右看,最后得出的结论发现,这里的大集里的买卖交易,实际上比任何一个街道的农贸市场,都来得贫瘠。
上辈子,明霞喜欢闲逛那些藏在坊巷间的早市和农贸市场。
里面的摊贩,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新鲜廉价的瓜果,红白相间的三层肉,鲜活乱跳的海产,还有几乎堆满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