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发云一承诺,明霞可算心里踏实点了。
昨天这位老会计说的时候,只提到回去跟生产大队的队长讨论讨论,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现在讨论的结果下来了,明霞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虽然说从生产大队能借来的粮食,也就是陈年的干地瓜米,口感和品质都不佳,但无论如何,它们都是活命的粮食。
“二伯,”明霞诚心诚意地感谢说道,“这粮食,就是我跟大花她们的救命粮。”
她低头认真地对大花三姐妹说道:“大花,二花,三花,你们要记住,在你们亲爹亲爷爷奶奶一粒米不给,把咱们赶出来的时候,在你们姥姥姥爷亲舅舅看都没有看咱们一眼的时候,在咱们快饿死的时候,给我们帮助的人,这叫做救命之恩,以后绝不能忘记。”
明发云的山羊胡子挺高兴地翘了起来,他听到明小丫教导女儿的话,觉得她虽然跟游白山家那糟老婆子长大,但心眼却没跟着坏了,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明发云为人厚道仁义,但到了这个年龄,见惯了人心复杂,心中通透。
他不怕在别人困境中,搭把手帮个忙,就怕碰到个眼盲心黑,忘恩负义,升米恩斗米仇的家伙。
明小丫这番话,恩怨分明,倒是让老会计高看这位远方侄女一眼。
“行吧,”老会计是心里藏得住事儿的人,“我还有几块田没巡看,你们在这等着。”
说完,明发云继续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就像上辈子明霞在公园看到的遛鸟大爷一样,悠悠哉哉地顺着梯田旁边的小山道散步。
明发云不是在散步。
他是在统计工分。
身为村里的记账记录工分的老会计,并不是会点算数题,会写两笔字那么简单。
特别是生产队集体管理的体制下,会计还需要配合生产大队队长,分粮分钱,分肉分票,还有最重要的是,合理的计算每个人的工分。
这里最难做到的,就是合理二字。
每一个工分,是生产大队村民的命根,关系这一年能不能吃饱饭,能分到多少肉,能分到几尺布,几斤棉花,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由不得村民不分分计较。
别说一天多算一个工分,少算一个工分不重要,那一年三百多天算下来,累积起来的数字,可是很有分量的。
铁屋村人口不多,但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干活的人之中,必然也有偷工减料,变着法子偷懒,也有勤勤恳恳,踏踏实实。
若是在统计的过程中,不能做到公正合理,而又赏罚分明,那整个大队的生产建设,都会受到波及和影响。
在实行集体大队生产的第一年,铁屋村没有经验,完全按照镇政府下达的通知,一板一眼按出工算工分。
等到年底,分前钱粮肉票的时候,发现居然那些偷工的懒汉,到手的东西,也没比勤快的人家少太多。
这结果一出来,村子里的老辈和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样不行了。
按这样安排下去,以后谁还愿意出工多干活?
全村人糊里糊涂地糊弄,懒到最后,这地里能有产出吗?
地里出不了粮,这是要饿死人的。
大约因为铁屋村地处山林,每一分田地都是祖辈一个锄头一个锄头在山上开垦出来,粮食出产不易,所以村民对粮食的收成,可谓是斤斤计较。
常见书中描述华国南方山区的农民,是精耕细作的典型。可是,在人均耕地数量很少的地区,如果种植时再不精细点,那每年所产的粮食,都养不活家里人了。
很快,趁着农闲,铁屋村有话语权的人集中在晒谷场,一条一条定下了铁屋村如今计算工分的办法。
以村镇政府发到村里的文件为基础,增加了许多符合铁屋村基本情况的规定。保证了工分统计过程中的公平合理,又能够调动大多数人劳动的积极性。
但如此计算,麻烦也是真麻烦。
因此,铁屋村统计工分的过程中,是需要严格的人工监管和审查。
这种管理制度下,就需要负责登记统计的人,在铁屋村内,有较大的威信,受到大家共同认同的人。
明发云就是铁屋村最适合的人。
明霞看着这位老头子,腿脚麻利沿着田垄旁的山路快步疾走,一路没停歇地爬上山顶,又用比爬上更快的速度,走下山路。
明小丫虽然与他有亲戚关系,但从对他畏惧的很,能避则避,不敢接触。
因此,明霞从明小丫的记忆里,也找不到更多关于这位老会计的信息,但他平日行事,公允正直,倒是大家公认。
明发云向明霞走过来,比先前多了几分肯定,他点点头,水烟枪的一头指了指分派给明小丫的任务地瓜田,说道:“你这田的草,倒是拔得细致,尽心齐整,我算你六个工分。”
同样是拔草的工作,有些人做个表面,光拔那些扎根松软的小草,对付某些扎根很深的野草,不愿意费心挖根,草草拔掉地表上的叶子,就当作完成任务。
这样除草,速度虽快,但斩草不除根,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保留着发达的根系,依然会继续与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