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凡人而言,死亡仅仅只局限于肉身,身体归于尘土,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但相对仙神,肉身仅仅只是承载神魂的躯壳,坏了还一具便是,看上了别人的躯体还能强行夺舍,如杨戬这般修道有成的强者,滴血重生都不在话下,唯有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消亡。
这也是三界公认的真理,可魂飞魄散又真的是彻底消亡吗?眼前的形体虽说由于神魂的缺失,忘却了自我,仅存怨业憎恨,还得依托于盘古尊者的执念才得以存在,但他们也依旧存在着吗?
“信念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力量?”杨戬知道眼前的形体早已死去,纵使是自己也无法将他们再杀死一次,无法被杀死,他又该如何化解他们的怨业?
说是共鸣,可又该何如共鸣,杨戬不是他们,不可能对他们的经历感同身受,哪怕在时间节点中观看他们的过往,杨戬依旧没有丝毫的代入感,连原身都不可能让他升起这种感觉,这些仅存怨业的形体又算个什么玩意?
在时间节点的影响下,这些形体的过往一一在杨戬眼前浮现,有妖邪、有人类、有野兽,也有仙神!
七世忠良,还为降生便被父辈寄托众望,与大王三子一同长大,相交莫逆,其妹更是嫁与王子为妃,自己也被封为镇国王公,然而妻子却遭大王调戏逼死,其妹活生生被大王从高台摔死,他恨!
亲率一千家将,偕同二弟、三子、四友,经五关誓要替妻妹讨个公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哪知还未斩杀那个昏庸无道的大王,自己便战死沙场,他恨!
幸得姜元帅垂青,肉身虽死魂魄却被册封为仙神,号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总管天地人间吉凶祸福,他自问任职期间勤勉有加从未忘记过自身指着,结果被昔日袍泽以莫须有的罪名押近绝地,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以死明志,结果三界中根本无人在乎他的生死,他恨啊!
“黄飞虎!”这个形体现身之初,杨戬便立即认出了他,原身作为西岐战神,封神疆场杀人如麻,司法天神任上构陷忠良,这冲天的戾气自然也有原身的一份功劳,杨戬已从沉香口中得知黄飞虎早已自灭元神,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故友。
然而此时的黄飞虎已经认不得他,记得的只有冲天的恨意,他不记得自己在恨些什么,纵使昔日害他入狱的元凶站在眼前都无动于衷,如今的他只剩下最纯粹的憎恨。
“他本不愿至你于死地。”杨戬看着黄飞虎的形体轻叹道,虽说是为了自保才将这位这位昔日的袍泽打入天牢绝地,永世不得超生,看似绝情狠辣,实则也为黄飞虎留有一线生机。
原身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构陷忠良的错案也终有昭雪的那一天,到时候黄飞虎自然能重列仙班,就像如今的黄天化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兵竟是如此刚烈,宁死不折。
虽是违心之举,但也是取信王母的必然手段,原身从未因此感到半分愧疚,自打应下道祖之邀上天任职司法天神的那一刻,他便将自己视作救母的工具,所以才故意与哪吒决裂,只因不想累及这个义气相投的小弟。
原身不会因过往罪责忏悔,杨戬就更不会,或许正如盘古、伏羲、玉帝一次次提及的那样,生灵好利重己,轻人贪嗔,此乃本能!三界怨业也因此纠缠勾连,难以散去。
杨戬知道自己被这些怨念影响了心神,可他更清楚好利重己、轻人贪嗔确实是生灵本能,即便是在时间的节点中,他也一次次目睹过生灵为了自己残杀其他生灵。
无论是何种响亮的口号,博爱造福也好,保家卫国也罢,这些空洞的名词都不足以作为自己行径的借口,以杀止杀是杀,残害生灵也是杀。
其中对错谁又能说得清楚,被杀死的那些生灵家中亦有父母守望、娇妻盼归,原身能无怨无悔为自己所爱之死牺牲一切,但杨戬做不到,他宽待哮天犬是因为哮天犬为他所做的一切,所以他能将哮天犬视为兄弟,龙四同样也是如此。
“有生皆苦,有念皆妄,这些生灵本就不该存在。”识海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向杨戬诉说,生灵本就不该存在,一切都应当复归虚无!
“盘古尊者?”杨戬下意识以为自己又与盘古尊者的执念共鸣,但略一思考便明白并非如此。众生怨业依托盘古执念而存在,其上自然也就沾染了盘古尊者的执念,杨戬方才正是受了怨业执念的侵蚀才会产生生灵本就不敢存在的错觉。
“你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存在吗?”杨戬自语道,他知道时间节点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生灵,众生怨业和盘古执念都不会对他的话产生任何感想,但他还是想说,只因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是天地起源,三界生灵因你而诞生,但生灵并非物件,他们有着自己的思想,他们在诞生的那一刻便不属于你的物品,你觉得他们该死,那你想过他们的想法吗?他们也觉得自己该死吗?”存在过后,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会甘愿死亡。
好利重己,轻人贪嗔确实是生灵的本能,但生灵之所有冠以灵性,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思想,他们会愿意为自己所爱之人牺牲,去违背这种本能。
“生灵就不该存在?”像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