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共苦的功臣啊,在太祖、成祖时候,这样的关系都都如家人一般往来。
徐梁显然也不客套,等方书琦落座,直接道:“今早与孙督共进早餐。”
正巧管家端茶进来,听了这句话顿时一颤,险些将茶盏打翻。
——年纪这么轻,早上与国之上将军用餐,中午在首辅家吃饭……定王、永王如今在朝鲜、澳洲,京师哪有这般年纪的亲王?不会是个骗子吧?
管家一边方下茶,一边偷眼看徐梁。
徐梁也不介意,只是不继续往下说了。
虽然只是嘀嗒两秒的迟滞,方书琦却仿佛过了百年,发出不满的干咳声。
管家这才连忙退了出去。
徐梁继续道:“席间啊,孙督说锡尔河之役是我大明的怛罗斯。”
——原来谁都会如此联想啊!
方书琦在心中感叹一声,又见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悦,脸上还带着笑意,颇有些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朕、咳,真要是怛罗斯,我倒觉得是一桩虽败犹荣的光彩事。”徐梁笑道:“好歹征战万里之外也需要资格才行,是吧。”
“就是!如弱宋那般,想打怛罗斯都没机会呢!”二皇子突然插口道。其实他还不知道怛罗斯之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书琦不由一笑。
皇帝也笑了,摸了摸次子刚刚养起来的头发。如今二皇子已经到了束发准备读书的时候,要把头发养长,在脑后梳成一条马尾,过个两年才能盘起发髻。同来的三皇子才六岁,仍旧梳着总角,木然地不知道大人们在聊什么。
“宋朝可未必真弱。”徐梁跟儿子交代了一句,继续跟方书琦道:“不过这回败仗吃得有些冤枉,孙督心里过意不去。”
“孙督也是太过苛责自己了。”方书琦道:“土将土兵,打了败仗也不算什么。尤其和硕特、准噶尔总有些桀骜,吃些小亏未必不是好事。”
徐梁知道孙传庭最初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不让西北集团军跟着。老实说,如果西北那些近卫军、骑兵军跟过去,图鲁拜琥和僧格有没有仗打都成问题。
“人实在死的太多了,而且主要还是军旗的事。”徐梁道。
“什么军旗?”方书琦并没有听孙传庭提到这事。
“册封和硕特和准噶尔之后,我还给了他们打金龙赤旗的资格。”徐梁道:“这回兵败,金龙赤旗可能被夺了。”
“我军还从未有过败阵失旗的事!”方书琦也颇为遗憾,颇以为这是大明赤旗上的污点。
“虽然失了军旗,但换个角度来看:好歹没被人斩将呀。”徐梁收敛笑意,又道:“何况仗没打完,总有夺回来的机会。”
人对事物的看法往往会基于知识阅历而变得复杂,从这个角度而言,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比徐梁更“复杂”。尤其在民族问题上,方书琦也好,内阁也好,乃至全天下的大明国人,谁会将图鲁拜琥、僧格被击溃视作大明的耻辱?
即便经过徐梁十数年努力,“民族”这个概念其实也只是冒出个萌芽而已。
对于明人而言,只有在鱼鳞黄
册上登记了姓名和产业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明人。所以在世人看来,满桂毫无疑问是大明的将军,而非蒙鞑。同样也不会有人去考究李成梁的曾祖父是否是朝鲜人。
而徐梁在这个观念上,却比明人复杂得多。
在这位皇帝前世数十年里,他接受的教育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沙俄在东北屠杀满洲人、在西北杀戮哈萨克人、瓦剌人,这在徐梁看来其实是:沙俄杀我同胞!这种愤恨就跟听闻西班牙人屠杀吕宋岛的华人并无二致。
另一方面,徐梁却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将来很可能出现各种“独”势力,而避免这种闹剧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文化清洗,民族同化。更简单粗暴地说,就是在人口数量上做加减法。
方书琦对此是能够揣摩一二的,深知皇帝陛下对蛮族的态度——他为皇帝找到的理由是:家里祖宅都被蛮族占了,搞得乱七八糟,能不恨么?但是方书琦无法想象皇帝对于沙俄打击瓦剌有着远超越常人的愤怒。
徐梁也并不想方书琦成为自己的心理专家,所以他抬出了军旗的问题。
从徐梁入伍参军开始,自己手下的士兵军旗和将旗就开始有所区别,到了与满清征战的时候,军旗已经形成了体系。各战斗编制的旗帜有了等级区分,其中赤底金龙旗就是方面军的旗帜。一个方面军只有这么一面旗,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
在东北方面,就连铁拳师都没有资格打这面旗帜出征,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扮演了魏鹰副手的角色——别无他故,正是因为陈德的朝鲜军是可以打这面旗的。
图鲁拜琥和僧格都不愿意屈从于汉人,也不愿意屈从于对方。所以西北方面就有了三面旗。明军方面是高燕的近卫第一军执掌,图鲁拜琥和僧格也各自有一面。
军旗可以被焚毁,绝不可以被缴获,否则就是被人活生生打脸。
想想看,如果日后俄国人也学会了建造军事博物馆,将两面赤底金龙旗交叉一摆,大明帝国的脸往哪儿搁?
尊严。可能有时候不如一个炊饼,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