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五更,天地仍旧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大雪扑扑簌簌的下了一整夜,庭院里雪过人膝,压折了几枝梅花。
仆人们已经起身,开始忙活主子们的日常。
国公府的后角门被人急促的拍着。粗使婆子骂骂咧咧的走到门后,刻薄的语气里夹杂着浓烈的不满:
“拍拍拍,真是要了老命了!没睁眼看现在几更天啊才?哪里来的‘催命鬼’?”
门外人声线颤抖,语言急促地道:“烦请妈妈帮帮我,通禀一下大姑娘,就说长宁求见,大姑娘会见的。”
跑了一路,他头顶都冒着白色的雾气,身上被雪水浸透,教他浑身打颤。
听他这样说,妈妈没好气的开口:
“没规矩的狗东西,口出狂言!你当国公府是你家屋门?想进就进?还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那小嘴一张,两牙一磕,一个外男就说要见我们大姑娘?那可是郡主娘娘喔。真不怕闪着舌头!”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还‘大姑娘会见’,大姑娘身子不爽利连老夫人都不见了,难道会见一个没规矩的外男?真是笑话!”
这样大的雪天,就一会子,便连她的头顶、肩身都湿透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脾气!
“说来也是笑话,自报家门都不知道,竟就想着进国公府了!真是癞蛤蟆吃牡丹,心里美的很!”
门外人听着脚步声远去,顿时发了慌。
他急切地叫住人:“妈妈,妈妈您先别走,劳烦您为小的传声话,告知大姑娘有人要见她。就只是传句话——”
他内心开始绝望。
如果见不到凤璟妧,没法得到外援,等天一亮禁军抄了永昌侯府,他就真的完了!
婆子听到外头的人竟这般没规没矩,狠狠啐了一口。
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是那么好见的吗?!放眼整个国公府,谁没事敢往大姑娘面前凑,她且惜命呢!
长宁见其铁了心的不让见大姑娘,只得狠了说:
“若妈妈不去通禀,那小人便一直在这里敲下去。若是还不让见,那小的便是破门硬闯,也一定要见到大姑娘!”
婆子听他这摆烂的调调心下恨极,转身回来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破门硬闯’?睁开你那芝麻大的眼使劲儿看!这里是国公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道是玉皇大帝放屁,好生神气呢!”
正巧有几个扫杂的小厮,张婆子再受不了外边儿人的纠缠,遂叫他们开门将那人乱棍赶走。
紧紧关着的朱漆木门终于开了,长宁心下一喜,随即却被几个人给架着,狠狠丢在国公府后街的雪堆里。
他挣扎着爬起,抬眼见到国公府的下人们陆续进了院子,又要关上门,他再顾不得许多,眼一闭心一横,嘶声喊道:
“不要关门!我乃永昌侯府世子的贴身小厮,来请大姑娘救命!”
侯府半夜里就被禁军围了,世子好容易才将他偷偷换出来,若是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便是引颈自决都难谢罪。
永昌侯府与齐国公府是世交,侯府世子这个时辰派小厮过来,定是有大事要与主子交代。想到这里,立时有下人围过来询问。
长宁却如秋日残荷一般颓废,万念俱灰地道:“侯府已被禁军把守,小人冒死请见,还请大姑娘救命。”
众人都听得一愣,心下还在想侯府世子为何要把他们大姑娘拉下水,却已有眉眼灵活、心思活络的小厮将人拽进了后角门,四下张望后关严门户。
众人见他这副天丧般的情景,又知此事牵涉重大,不敢耽误,就要差人去内院通禀。
张婆子自知险些闯了大祸,此刻吓得脸色比雪还白,不等人吩咐就着急忙慌,一路抖抖嗦嗦地快步往葳蕤轩去。
葳蕤轩内,青竹在廊下练功,墨竹正轻声吩咐丫头们的活计,丹橘点了祈明灯挂在房廊。
凤璟妧还在睡。
入了冬,她的身子日益倦怠,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差。
前些日子被几位姑娘们拉出去赏雪,害了好大一场病,将养了半月有余,才能睡个整觉。
张婆子刚踏入院门,一记裹挟着凛冽寒气的掌风袭向了她的面门。
她惊的后退,脚后跟绊在了门槛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痛得要大呼,忽而心下一紧,只敢空张着嘴往外哈气。
大姑娘院子里,可是养着一只脾气暴躁的大白虎的!
张婆子扶着腰站起身,见青竹立在门槛上,冷冷地望着她。
她心里发怵,却还是硬着头皮极其简单地概括道:
“永昌侯府被禁军把守,世子派人求见大姑娘。”
青竹挑眉,心道姑娘和齐王果然是料事如神。
她看着肥头大耳的婆子冷哼一声,提着人往后角门去了。
青竹亲自去后角门接人,墨竹负责唤大姑娘起身。
她走到门前,示意丹橘进屋唤大姑娘起身。
丹橘拧着眉摇了摇头。
近来大姑娘的身子才见好,好容易睡个安稳觉,她不忍去打搅。
墨竹见状同样拧了眉,虽知她的想法,但做奴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