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乘坐马车,悠悠向蜀中。
他心神沉定,望着无边之景,怅然若失。
“吾此行,真的是对的吗?”
午时晴空一碧,万里无云。
温暖的阳光散射下来,徐庶前所未有地焦虑。
他已经老了, 没有了曾经的风采。
曾几何时,徐庶仗剑行天涯,快意恩仇。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是泛着光的。
对人间大事,也报以极大的热忱,觉得自己是人间的一份子。
后来,世事无常, 一次牢狱之灾,让徐庶明白, 原来有比剑更锋锐的东西。
他毅然南下,游学识礼,开启智慧。
徐庶疯狂地汲取知识,与贤者相交。
诸葛亮、庞统、石韬都是那时候认识的,徐庶心中的志气,逐渐地酝酿。
就这么过去了十多年,徐庶收敛了锋芒,成为了儒雅的学者。
他封存的佩剑,已经逐渐生锈。
然而。
他却因此掌控了新的武器。
学识与智慧。
后来,荆州来了一位不可思议之人。
大汉皇叔刘玄德!
这是一位失败主义者,空有名望,一事无成。
徐庶却一眼认准了他,觉得成就大业,非此人不可。
二人一见如旧, 刘备重用了徐庶, 几乎言听计从。
徐庶起初也以为,自己会辅佐刘备,大放异彩。
只可惜,曹军南下,母亲为曹军所获。
徐庶瞬间六神无主,毅然北上。
刘备没有阻止,慷慨地为徐庶送行。
这一别。
有二十年了吧?
徐庶忽然感慨。
远山近树,在骄阳的烤炙下,变得清晰和静穆。
这二十年来,徐庶庸庸碌碌,为公文而殚精竭力。
他的官衔,一步一步提升。
至此,已经是所有庶民、寒门梦寐以求的地位了。
徐庶却彷佛失去了什么。
他的人生,彷佛被公文、政务羁绊住了。
回顾一生,徐庶有了许许多多的遗憾。
因此,他转而求“玄”。
徐庶寄情于山水之间,寻求一份豁然开朗。
他成为了小有成就的玄学大师,始终追求着心中的那一份宁静。
马车悠悠,绕山而行。
溪水波光粼粼,奔流不息, 却还是带不走徐庶的一丝忧虑。
徐庶以为,自己的一生, 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郭淮被俘, 竟牵扯出此桩旧事。
徐庶的心,也变得茫然无边。
他入了汉中,走过险峻的蜀道,花了数天终于抵达了成都郊外。
每隔着十里,他便能遇到一处亭子。
这既是供给行人休息,也是古时最早的路标。
亭子里有石碑,有属于当地的简略地图,官道清晰地显露。
徐庶小栖一会后,继续出发。
长亭倚山临江,独占一片荫凉。
放眼望去,山麓高峻,阳光朗照,山河历历在目。
忽然!
徐庶望见了一道俊逸的身影,透出一股沧桑。
熟悉,而又陌生。
一辆马车急促而过,抢在了徐庶的前头。
只见那一道沧桑的身影,迎了上去,追问道:
“可是元直?”
“什么元直?不是,不是。”车夫被拦下,非常暴躁。
“呔!”
“你这杂碎小子,什么态度?跟俺大哥好好说话,会要你的命?”
张飞怒气冲冲而来,卷起沙包大的拳头,恨不得砸下去。
“翼德退下,不得无礼!”
刘备斥责一声,张飞无奈地屹立一旁,魁梧的身躯宛如泰岳一般。
“可是元直?”
刘备每见一辆马车经过,都会询问一声,车夫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但见到张飞,以及后面的甲士后,大都不敢吱声。
解释了一番后,立即离去,不愿招惹是非。
徐庶远远眺望,一行热泪缓缓落下。
他身后护送的汉中郡兵,似乎发现了前方的甲士,立即上前交涉、汇报。
他们根本不知道刘备会出城相迎,否则怎么可能不提前通告。
刘备顺着侍卫来的方向,向不远处的山坡望去。
视线中的老者,苍苍白发垂下,那眼神深邃、清澈、洞明。
不会错的。
“元直!”
刘备小跑着,迎上去,脚步轻快,心神活泛。
“外臣徐庶,参见陛下!”
徐庶重重地一拜,又似亲近、又似疏远。
似有若无的感伤,令刘备动容。
“元直请起。”
刘备伸手前去搀扶,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脸庞清峻深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没想到有生之年,庶还能够见到陛下,幸甚幸甚!”
徐庶浑身颤抖,激动到不能自已。
“元直……”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刘备泣不成声。
君臣相拥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