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 科考开试第一日。
天将霖雨,似是好征兆。
晏府如今冷冷清清,仆从大半都被遣散。兰时想陪徐清圆一同去,被徐清圆劝说在家中等候。科考初设没多久的年代, 开设女科事无先例, 连南朝都没有过, 徐清圆认为大魏的女科不会太严格。
她虽然那样劝兰时,自己心中却是紧张惶然的。虽然徐固与晏倾都夸赞她学问比世间大部分男子强,都认为她足以应付这些, 到底是第一次, 徐清圆难免生怯。
清晨,风若驱车, 陪她一同去考场。
徐清圆心中的不自在, 在车辕断裂、车被中途停在东市口时攀升至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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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车中途停了?”
大理寺中审讯正堂中,那位姓陈的大理寺少卿是与徐清圆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是晏倾的旧日同僚。负责记录的张文, 更是晏倾一力拔擢的旧部。这二人负责审案, 让徐清圆没那般惶惑。
陈少卿听闻马车中途停下,不禁打断,看向坐着的徐清圆, 与立在她身后的风侍卫。
徐清圆抿唇,神思恍惚。
风若肯定回答:“确实, 车辕中途断了。这就是我们后来没有及时赶到考场、错过考试的缘故。”
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 这车断的实在巧合。正是徐清圆耽误了这一点时间, 她才没有进入考场, 正好错过那考生行刺考官、其余考生被波及的危险。
如今整个试场的学生都被关起来一一审问, 反而是徐清圆这个错过时辰的人,没有进入考场,躲过一劫。
陈少卿陷入沉思。
徐清圆回神,声音轻婉:“我事后与风若检查过,那马车车辕并无被利器或武人内力重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马车用得久了,意外断裂了。而且……风郎君武功很高,我想世上没有人能瞒过他的眼睛,对我们的马车动手。”
张文连连点头。
同去过蜀州的他,自然对风若的武功印象深刻。
陈少卿则公事公办:“晏府人来人往,车夫、喂马的仆从,都有可能对马车下车。风郎君不是车夫,不可能日夜和马车在一起。何况,风郎君这种武功高手,自己拍坏马车车辕却说不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风若当即横眉。
徐清圆颔首。
她起初微惶,如今已镇定下来,起身交出一份文书:“这是我日思夜想,补出的风郎君不在的时间记录。这些日子,风郎君受、受晏郎君所托,日夜不离我身畔,保护于我。我足以为风郎君担保。”
听她说“晏郎君”,陈少卿和张文都怔了一怔,对她露出略有些同情的神情。
可怜佳人。
事到如今,连“亡夫”二字都说不出口。
至于长安城中捕风捉影的关于晏倾就是太子羡的传闻,他们并不相信。他们信赖自己多年共事过的晏少卿,不愿意那样好的郎君和乱贼份子有关联。
因为这份心,陈少卿态度和缓了些,接过徐清圆递来的文书。
徐清圆为自己辩解:“我与风郎君恰恰错过了进考场,看起来很巧合,我无法为自己辩驳。我只好说出我看到的——马车坏了,我只好与风郎君换了马,御马前往考场。我们到的时候,我正要前去,风郎君拦住了我,让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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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进考场的队伍虽不算多,但也不少。若徐清圆快走两步,她是有可能赶上的。
当时淋着雨、抱着怀中装着笔墨文具的包袱的徐清圆,一身潮湿,面容如雪。风若为她撑着伞,正劝说她时间还来得及,不要担心。
正是那个时候,他们旁观了进场考生中的刺杀——
当立在大殿门口的考官检查一位学生的过所文书时,那学生支支吾吾,让身前身后的考生都不耐烦地抱怨。那考生抱着自己的包袱不肯让人检查,趁乱要浑水摸鱼,冲入考场。
自然有人来拦。
当时站在吏部大殿门口的是吏部一位江侍郎,这位侍郎看到有学生如此放肆,气怒冲冠,喝卫士来。他自己主动追两步抓住那考生衣袖,考生回头,从包袱中抽出一刀,直直刺入侍郎胸肺。
江侍郎当场身亡。
周围人惊呆了。
这考生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抽刀杀人,对着周围挥刀,许多考官和考生都受了伤。在卫士们将他箍住按倒,众人仍听到他口中绝望的狂言:
“我是来杀林相的!林承是主考官,他为什么不来!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那刺杀人的考生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被刺而死的江侍郎尸体未凉。
瓢泼大雨中,所有围着这一幕的人面容模糊,身影绰绰。
被风若拉拽着、远离他们的徐清圆震惊地旁观了这一切。她被这一幕的荒唐与凄凉所触动,不知那考生为何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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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快速记录,问:“为什么要杀林相?”
徐清圆目光微闪,半晌未答。
风若见她不答,以为她被吓傻了。他对大理寺的官员很信赖,而且他耳力那么好,那天他是听到一些内容、并在事后告诉了徐清圆。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