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冷硬无比:“无论如何,我会带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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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许久无言。
卫清无烦躁,太多的秘密消耗她的耐心。失忆后她并不觉得如何,自己依然是自己。此时她却开始恨自己的失忆,若是有记忆,她是不是就能帮露珠儿一些?
她乖巧的女儿低着头,思量半晌,抬头:“娘,我能看看爹留给你的信吗?”
卫清无并没有把那封信当回事:“你怀疑里面有线索?没有啦,我早就翻烂了。你爹就是个骗子,说让我拿着信去求助大魏,捡我一条命,但实际上信上全在念叨你。尽是些废话。”
徐清圆缓缓摇头。
她明润的眼睛在晨露下眨动,整个人文文静静:“不会的,娘。我爹既然说让你拿着信去求助,那就是可以拿着信去求助。他是大儒,他会玩的文字游戏太多了……娘可能常年打仗,不擅长这一类吧。”
卫清无一愣,然后立刻去摸怀中被她稳妥藏好的信。
她纠结一二,还是将信取了出来给徐清圆。她找不到以前的记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女儿的信赖,却不值得她反复怀疑。
她现在相信徐清圆就是她的“露珠儿”了。
徐清圆打开信纸,卫清无见她摸着信纸半晌不语,心中开始打鼓。卫清无挠头,凑过来:“我收到这信后,多次带着这封信和人打架,但是我保护得应该不错,没让信被血弄脏。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徐清圆抬头,忧心看她:“娘,你身上的伤重不重?”
卫清无一愣,然后无声笑笑,摆手表示没事。
徐清圆便说信:“我爹会的密语太多了,我一时间看不出他用的是哪种谜。但是娘将信给我好不好?我应当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这封信中的谜语,我会破解出来的。”
卫清无:“真的有谜?”
徐清圆:“爹从不做无用功。他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卫清无脱口而出:“包括与我和离吗?”
徐清圆一怔。
徐清圆静静地看着卫清无,轻声:“可是,娘,最后一次,是你要与爹和离的。”
卫清无身子一颤,眼睛瞠大,她精神奕奕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闪过空白与惶恐并存的神色。她用手扶住额,闭上眼,隐隐约约在脑海中浮起一些片段,支离破碎。
她脸色苍白,额上渗汗,徐清圆见状,连忙站起为她倒杯水,轻轻拽她衣袖。
卫清无倏地睁开眼。
她目光锐利而锋芒毕露,问:“你爹是不是经常与我吵和离的事?”
徐清圆默然。
她点头。
她侧头看窗外黎明,日光熹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徐清圆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我以前不懂,直到我成亲了,我有夫君了,才明白爹的一些想法。
“娘,爹是与你……在撒娇,对不对?他想要你顾一顾他,别总忘记他。他一直用和离威胁你,你都不当一回事,但是最后一次,是你和他提和离,我爹说我必须跟着他,不能跟你走,你一声不吭。
“娘,其实那时候,就已经出事了,对不对?”
卫清无:“我……隐隐约约想起一些片段,但记得不太清……露珠儿,你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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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熬了一宿的卫清无母女终于困顿无比,她们实在撑不住,胡乱睡着了。
而针对观音案的调查,其实才刚刚开始。
韦浮见到晏倾时,晏倾正坐在客栈的正厅慢悠悠地喝茶,他那位叫风若的侍卫则一脸不高兴,着急地和晏倾说话。察觉到韦浮的气息,风若立刻警惕地闭嘴,不说了。
韦浮隐约捕捉到几个字:“我们得离开了。”“不然得出大乱子。”“就算为了救人,也应该离开了。”
韦浮默默将这些记到心中。
晏倾抬头看到他,对他举杯致意,和气十分。
韦浮目光轻轻闪一下,流光落入淡色眼瞳中,生起几分疑惑。
韦浮分明记得几天前,晏倾还奄奄一息、满脸病容。但是那晚巷中找到晏倾后,晏倾的状态就开始不一样,而到今日——
日光下,檐下的防风灯笼轻摇,厅中那青袍缓带的年轻郎君眉目清润,肤色白皙却并不病态。他漆黑的眉毛流着异光,总是浅红透白的唇瓣此时也是红润十分。
他坐在那里喝茶,举手投足优雅矜持,如同薄雪,如同海珠,如同羽鹤。整个空荡荡的厅堂,都因他的静坐,而附上了雍容清薄之美。
这才是真正的让世间女郎心动的长安之璧的灼灼风采吧。
和这样的浊世佳公子比起来,韦浮自己这样沽名钓誉的人,算什么呢?
韦浮在晏倾这里,竟罕见地生出了一种瞻仰静望的感觉。
他瞬时警惕。
晏倾侧头,看到韦浮在幽幽观察自己,他不禁:“嗯?”
韦浮回过神,走向他。晏倾起身邀请他一起喝茶,韦浮并未拒绝。入座时,韦浮看眼晏倾,看到他眼底淡淡的红血丝,不禁开玩笑:
“晏少卿是一宿未睡吗?这可不好,你再累病了,徐娘子恐怕要哭倒一座城了。”